文 | 岫月
回到河边的时候,诺埃尔依旧靠在树下,火堆上却插了几条鱼。
看起来他并没有老实待着。
“城里着火了。”他淡淡道。
“嗯。”我在他身边坐下,“我看着烧起来的。”
“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翻出退烧药和胃药递给他,自己又吃了一粒抗生素,“我又拿了酒精,伤口回头再消一次毒。”
“你适应能力还真挺厉害,”他笑道,“连何夫人那里都能进出自如,简直比我还适合当小偷。”
“何夫人死了。”我给他上药。
“啊?”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何夫人死了,我还遇见了活死人。”我吐吐舌头,“差点就被抓走了。”
“活死人?何夫人把你的消息告诉他了吗?”他忽然紧张地坐起来,牵扯到伤口,很是龇牙咧嘴了一阵。
“活死人是谁?”我问他,“怎么每次一提他你就这么紧张?”
诺埃尔叹气:“活死人从前是外廷最有名的物理学家,当年很多最顶尖的成果,比如短距离空间传送就是他领头研究的。他还帮统主改进了内廷的防卫系统,将现实空间和虚拟现实技术相结合,把内廷改造成了铜墙铁壁。组织的很多人曾经尝试破解这一防线,但几乎所有人都有去无回。”
“几乎?”
“有一个人或者回来了,但他失了忆,没法提供任何有用信息。”诺埃尔将烤鱼取下来,咬了一口,看起来已经恢复了胃口。
“谁啊?”我把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也拿了一条鱼吃。
“我。”
“咳咳咳咳咳……”我惊异之下一口将嘴里的鱼肉咽了下去,差点被鱼刺卡到,“你你你你你……”
“我什么我?”诺埃尔似乎觉得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十分可笑,“之前没告诉你现在野外晃悠的没一个简单角色吗?”
“是是是,是我没长耳朵。”我一面迁就他,一边趁他不注意将自己带出来的注射器和一些不常用的药品一起,悄悄塞到了他背包的最底层。
我是AB型血,紧急情况下可以少量输其他任何血型的血。诺埃尔过于警觉,趁他睡觉的时候抽血显然不可行。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哪怕我强行抽一管子血也成功率很高。可一旦这样做了,我们之间这种微妙的信任关系会立刻打破,两个人就彻底不可能同行了。
我很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和理智,但我更想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真相,从而回到自己那个能睡在床上的地球。而眼前这个人,也许能够帮我达成目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再做一个拖油瓶。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让这个人信任我,同我建立利益和感情联系。他同我相处的时间越久,感情越深,就越不可能把我交给那些半脸人。
我不知道这次选择是否正确,一旦错过这次机会,我恐怕就再也没办法抽到他的血了。
这不是我从前在试卷上见过的那些选择题,更不是填报志愿上的那些所谓“人生转折”。没有所谓“罪不至死”,更没有所谓“否极泰来”,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生还是死,抑或满盘皆输,抑或皆是生门,谁也说不清以后的因果。
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我选择按兵不动。
对方说到底也只是和我同龄的少年,也许他能够独自一人在荒野中生存,也许他智商高到能从内廷全身而退,但他只有一个人。
而一个人,是会孤独的。
诺埃尔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一个人生存也是环境所迫而非自愿,这点从和我同行的这段时间他的话越来越多业可以看出来。
甚至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有点高兴。
“你去内廷干什么?”我若无其事地接着问,“为了给母亲治病?”
“你还记得ORG吗?”他反问道。
“记得,怎么?”
“我父亲是ORG的创始人之一。”诺埃尔道,“成立这个反政府组织的时候他才十几岁,谁也没想到这个组织竟然发展得这么快。十四年前,他带着一些人尝试入侵了政府廷,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你……”
“我不是为了找他,”诺埃尔摇头,“我对父亲的感情并不深,他一生都在致力于破解内廷的那道防线,只知道给我灌输这些无聊的知识。我想进入内廷,纯粹是因为想见见统主,问问他看到世界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感想,问问他为什么从来不出手帮帮这些人——如果他还有理智的话。”
“真想不到你还是这种人。”我笑道。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诺威尔歪头瞥向我。
“唔……人贩子、小偷、高智商罪犯、非法持械者、少年版贝爷……”我掰着手指头数,看到诺埃尔的脸色渐渐黑下来就笑嘻嘻地住嘴。
诺埃尔夸张地咬着牙:“我把我的干粮分给你、睡袋和外套都让给你,还救了你好几次,你就这么看我?”
“所以呀,要不要给我一个改变印象的机会呢?”我笑道。
诺埃尔并没有警觉起来,这是一个好迹象:“你想要什么?”
“那个入侵政府廷的计划,加我一个呗?”我手里拿着烤鱼的树枝,油腻腻地向他比了个心。
“这个笑话不好玩。”诺埃尔皱眉,“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女孩子不应该冒这种险。”
这个瞬间,似乎他自己也忘记想把我卖掉这回事了。
“那在实验室里被解剖就是女孩子应该做的事了?”我挑眉,“说真的,诺埃尔,如果我有其他手段可以帮你母亲做手术,你可以先不要卖掉我吗?”
第一步,先让他把我当成一个人,而不是货物。
“手段?你能有什么手段?”诺埃尔哂笑道。
“你之前说过,我是从一个平行于这里的宇宙被传输来的,我现在也相信了,因为两个宇宙之间有很高的重合度。”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选择了我?”
“我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他们认识我。”我说,“至少认识这个世界的我。”
“证据?”
“首都的位置在我的家乡附近,活死人没见过我却有我小时候的照片——而不是现在的。”我解释道,“而且我已经遇见熟人了。”
“谁?”
“活死人身边,有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
“黑纱?你见到黑玫瑰了?”诺埃尔惊讶道,“你认识她?那可是统主身边的头号人物,几乎从来不露面,我都没见过!”
我笑了笑:“现在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不考虑。”诺埃尔摇头,“即便你说的是真话,你认识的也只是是你那个世界的黑玫瑰,她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我叹气道:“诺埃尔,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因为你害怕感染病毒。”
我摇头笑道:“我把何夫人的实验室炸掉的时候就已经把针管顺出来了,要动手昨天趁着你晕倒早就动手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动手?”
“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你觉得我们和半脸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我笑道。
“理智?”
“我觉得是道德。”我笑眼微微地看着眼前跃动的火焰,“半脸人某种程度上像是一种返祖现象,他们的行为很大程度上接近于动物,损人利己、趋利避害。即便是受病毒影响较小的人,也或多或少体现出了所谓的‘人性本恶’。但我们不同,我们对文明的人类社会有记忆,记得那些人类为了共存所制定的道德体系——哪怕那些条条框框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环境。但只有那些迂腐的观念,才能提醒我:我和他们不同,是个完整的人。”
我们两个无聊的时候经常讨论一些哲学问题,因此诺埃尔并没有对我的长篇大论感到厌烦。
“我选择回来,是因为相比于动物本能,我更趋向于选择符合道德规范的行为。”我笑道,“哪怕服从本能能让我活得更久,我也希望能作为一个‘人’,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你在嘲讽我和半脸人同流合污?”诺埃尔理解了一会儿。
“我哪敢?”我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好奇,如果面前摆着两条同样有希望的路,你会选择哪一条。”
那么,诺埃尔,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没有动心也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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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快3000字了哎~我欠着一堆作业没写写这玩意儿好有罪恶感……这就去写
阿溶最后关于注射器的话没有时间错误,她是在说谎。。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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