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随着一声响箭,正在清澈溪涧喝水的白鹿应声倒地。
这是村里最强悍的猎人,那只响箭带着飒飒风声。然而当猎人飞奔而至,猎物却消失无踪了。
这是一只雌性神鹿,那只响箭确实给她造成了重创,但想让她成为猎人的战利品,那就是猎人想多了!
神鹿身上拖着长箭,瞬间已跑过几个沙丘,终于气力不支停了下来。
在一片梭梭树丰茂,根部长着朵朵上丰下俭、酷似男人隐秘部位,名叫肉苁蓉的植物之处,她正想变身人类甩掉这个讨厌的累赘,却发现一群人正骑着高头大马冲了过来。
神鹿清秀的美目瞬间火花闪耀。
那个一马当先的名叫达拉文的男子,看在神鹿的眼里,如山谷中柔软的清风,如春日里煦暖的阳光,更是怀春少女见到了心上人。神鹿意乱情迷,之前和他的那次交集浮现心间。
当时,神鹿不小心掉进猎人陷阱,是他实时救出,啧啧夸赞了一番神鹿虽显受惊却异常清亮的眼波,以及如女人一样柔媚的外形之后,用手摸摸她,细致地为她受伤的部位涂上药膏,再将他带到了一片水草丰茂的沙地。然后旋风一般带着随从离开。
自此以后,在那片沙质松软,梭梭树和肉苁蓉丛生的河谷滩涂,漫游的神鹿开始了如人间女子一样的相思。但她也深知,人神有别,因此虽然想念,终是将这份期盼压在了心深处。
没想到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她当前受伤的非常时刻,达拉文如天人而至。
神鹿本想变身的想法凝滞了,她充满期待地继续躺在沙地上,发出几声哀婉的叫声。
声音绵绵软软,如拍击在达拉文的心上,他被吸引了过来。
神鹿躺在山腰,身边的沙地上,依然是一朵一朵上丰下俭的植物肉苁蓉,有些肉苁蓉被压在她的身下,狼藉得七零八落。
达拉文亲手为神鹿拔剑,将金创药敷在神鹿受伤的部位。再轻轻抚拍神鹿白又漂亮的腰身,摘下随身携带的腰牌,绑在鹿角上。又分派几个侍卫去告诉周边猎户,凡遇上这只绑着腰牌的白鹿,都不得伤害。
达拉文也不明白为什么擅长马背上弯弓射猎的自己,却要对这头白鹿心存怜惜,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身形柔美,眼波清亮?
他有些迷茫的思绪,望向河谷里丰富的植被,望向那些梭梭与肉苁蓉,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这头漂亮的白鹿,摇了摇头,一甩马鞭,带着随从,再一次旋风般离去。
那道矫健的身姿,飒爽迷人,如一颗种子,种在了神鹿心深处,迅速生根发芽,占满了神鹿的整个身心。
多少个落寞思念的日子,神鹿独自在滩涂上漫游,期寄与达拉文的重逢。
在意识到如果自己不主动,也许此生都难见达拉文后,神鹿决心打破人神禁忌,变身美丽的女子寻找他。
在远离河谷滩涂之前,神鹿特意去问了山神。山神回答:”傻姑娘,你所说的男人是人间九五之尊的皇帝,他们都拥有三宫六院的嫔妃。如果你嫁给他,他如对待那些嫔妃一样,均分雨露,只给你点滴的爱,你能忍受吗?“
神鹿沉默了。她既然喜欢那个俊爽的男人,就想要与他一夫一妻,情感专一,深情相依。如果帝王生活注定如此,与其往后何事秋风悲画扇,倒不如人生只如初见。
她压下了内心强烈的思念,将日子过回从前。晚间在清风徐来的山间数星星,日间看花落花开。有时候变身人类,将她的天然本领发挥出来。她极懂山间谷地那些花花草草的药性。
比如全株有毛、肉质致密、外皮黄白色,须根细小的北沙参,可养阴清肺,益胃生津。矮小灌木策敦木,可发汗散寒。有燥湿、化浊、止痛功效的苍术,入药部分是根状茎。曾经被神鹿受伤时压得七零八落一片儿狼藉的肉苁蓉,可以治男子不育……
她扮成男装带着这些中草药去谷外集市,为有需要的人除疾治病。
一天,神鹿正在集市上忙碌,一个老汉突然出现,大骂被她的药害惨了。因为神鹿给了他家人一味止汗药,结果他家人吃了后反而汗出更多,最后虚脱而亡。
神鹿一问之下,知道那家人是将策敦木的根和茎用反了导致,医家为人治病,都会告诉病人止汗用策敦木的根,发汗才是用策敦木的茎。但她却有口莫辨,那老汉一口咬定她吩咐用的是茎,要强扭她去报官。
正在拉扯之际,前方突然出现几匹高头大马,为首之人正是达拉文。
达拉文勒住马缰,那个老汉本意只想讹诈,真见官兵到来,像只兔子般的惊慌而逃。
一见到达拉文,神鹿内心如潮水澎湃。跪拜在地,盈盈美目波光潋滟,故意施了黄粉的面上娇俏含羞。
达拉文看着这个表面是个男人,却黄黄的面容难掩秀丽,表现也莫名勾魂的郎中。除了听到他说的什么草药治病之外,其它竟是一个字未听进去。心被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妙感划过。
他决定将这个郎中带回宫中。
皇宫内嫔妃婕妤众多,她们都在为生不出皇子烦恼。郎中的到来,首先就被领到了这些妖艳的嫔妃面前,阵阵香风吹得神鹿神思迷乱,对和皇帝有没有未来也感到无比担忧。
稳定心神后,神鹿望着那个让自己意乱情迷的飒爽身姿,想起多年的思念,决心挑战,让皇帝专情一人,那就是自己。
甫一看诊,神鹿心已了然。她知道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不是嫔妃们的错,原因都在达拉文身上,治病药方就是河谷滩涂长在梭梭根部的肉苁蓉。
但她也深知,禁宫内除了靠脸蛋和心计,还有一种重要的手段,那就是怀上龙子。如果想让皇帝迷恋并专情对待自己,这个药方就不能开。
她思前想后,为医的责任感还是让她心手不一,开出了含有肉苁蓉的处方。一旦皇帝临幸妃嫔,这个药方就会派上用场。
看着那张处方被太监如宝贝一样的收好,想起妃嫔们就会大起来的肚子,她无力地蹲在了地上,后悔了。
然而皇帝这几天却很烦恼,并未临幸一个妃子。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成断袖了。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个郎中的面容,正批阅奏章呢,面前浮现郎中的身影,放下奏章转过头,郎中的身影依然躲不掉。纵观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何曾被不是女人之人勾魂过,但目前的情形,郎中确乎是让自己坐卧都在思念啊。
真是咄咄怪事!他自言自语。
但既然被郎中的身影绑架,他决定召见郎中。
地址选在皇帝的寝宫,皇帝也说不出为什么要这样做。
出现在皇帝面前的郎中,身着男服,却让皇帝平常如铁石一般的心变得柔软起,像浮在和缓的水面上摇啊摇。他也发现郎中的脸色没有之前黄,倒如女人一般粉面含羞,模样娇俏。
皇帝心潮涌动,向神鹿问过嫔妃们的情况,并不在意药方是如何开的,只是淡淡地让神鹿为自己上茶。
看着神鹿低眉顺眼将茶献上,又垂手含胸肃立的模样,他忽然闪现一丝促狭的笑,一饮而尽杯中茶后,装作头晕,一下倒入了神鹿怀中。
然后他就像突然被烫到了似的跳了起来。
那一团柔软让他预料不及,又兴奋至极。
神鹿心知性别露馅,内心狂喜,表面却腿一软,跪了下去。
小人该死!
皇帝却像被打了鸡血,忙不迭地自己跑去关了房门,回过身来,一把将神鹿拥入怀中。
男人粗重的气息迎面喷向神鹿,神鹿脸红至耳根,任由他狂解衣衫,瞬间暴风骤雨,那一丝疼痛袭卷而来。
寝宫的龙床上,成就了满室香艳,旖旎风光。
皇帝不知,就在神鹿为他献茶之时,神鹿已暗将肉苁蓉制作的药粉掺入茶中。只这一刻钟的颠鸾倒凤,他自此有后,龙根深种神鹿体内。
当贵人的圣旨宣入神鹿耳中,并赐名迪丽雅的时候,神鹿已怀胎一月有余。
而皇后与其它妃嫔们的肚子,依然干瘪,和神鹿进宫前无异。
自从和神鹿交合,皇帝的魂就被神鹿勾走,从此夜夜留连,再不愿亲近其他妃嫔。
后宫怨气丛生,充满杀机。
神鹿内心虽然欢喜,也知犯了众怒。专一感情的愿望虽然实现了,却变成了毡垫上的那根针,令她坐卧难安。她看向皇帝的眼神,带着迟疑,却越发招来皇帝欢喜。
由此情比金坚,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单纯如民间一双痴儿女。
皇宫内,暗流汹涌。那些嫉恨的心思,在神鹿小心翼翼的见招拆招,以及皇帝的执意相护下,就如一双双坚硬的拳头,打在软软的棉花上。
嫔妃们思前想后,决意买通稳婆。
那一天,神鹿因难产痛得死去活来。由于担心在最虚弱的时候变身,她的精神也处于极度紧张中。平时盈粉粉的脸色变得惨白,额上和杂乱散落在两侧的头发也汗湿了。若不是微微张开,吐着孱弱呼吸的嘴,稳婆都怀疑自己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等着收钱了。
太医送来了刚刚制好的喷嚏粉,宫女将其喷向神鹿鼻孔,神鹿打了一个天大的喷嚏,身体自然用力,皇子呱呱坠地。
就在宫女们长出一口气,精神懈怠的功夫,早得到妃嫔们耳提面命“难产,子存母亡”机宜的稳婆,毫不犹豫将一颗剧毒的药丸给神鹿吞了下去。
神鹿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刚生下的皇子,就魂魄离体,香消玉殒。
宫中纷传,在皇子诞下的时分,看到一只神鹿跃空,然后迪丽雅贵人就神奇的消失,只在床榻间看到一个皇帝的腰牌。
那正是皇帝在沙间谷地上亲手为神鹿系上,让猎人不得伤害的信物。
皇帝看着信物,瞬间想起滩涂上那异常美丽的白色雌鹿,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什么,抚榻泣涕,被大悲淹没。
从此无心政务,对妃嫔们更是目斜视,妃嫔们忙活一场,最终换来的,却是一个不需要她们,每天哀叹连连的皇帝。
皇帝派出了大队人马到河谷滩涂寻找一只白鹿,最终却音信杳无。
皇帝伤心失望,对神鹿的思念一天也没有停止,没多久便相思成疾,不治身亡。
河谷滩涂上,山神将神鹿的尸体亲手埋葬,并在墓地周围围上一圈白色的石头,对空唱:
噙住了一点真情,陷深宫,纵到九地轮回也永不忘,终随唱,尽占断人间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