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写在前面

宋清如，被誉为"不下于冰心女士之才能"的女诗人。遇到他，她愿意站在身后，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朱生豪，著名翻译家，是中国翻译莎士比亚作品较早的人之一。遇到她，他成了最会写情话的人。

“接到你的信，真快活，风和日丽，令人永远活下去……亲爱的小鬼……”

也许你正在猜测这是谁在秀恩爱，也许你正在翻阅“民国四大情书”想看看这是出自哪一本，其实，大多数人都只猜对了一半，就像是上帝为你开了一扇门，但是也关了一扇窗。

不是每一段情感都能够得偿所愿，不是每一双人都能够一帆风顺经历到永远。考验过后的成功牵手，才是真正地愿与你一起到白头。

1 一笑始知相忆深

1932年，对于朱生豪和宋清如两人来说，都是不平凡的一年。

那年朱生豪20岁，出身于商人家庭的他，还在杭州之江大学修读大四。因儿时家里遭遇很多变故，他变得少言寡语，将心里的情感诉诸笔尖。而彼时21岁的宋清如，则摆脱了打小就被定下的婚事，考入了之江大学。

两人因诗结缘，在之江诗社里初遇。

第一次参加诗社举办的活动，就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情。那时宋清如很认真地写了一首“宝塔诗”，半文半白，每行字数都递增。不巧，诗社里讨论的大多是旧体诗词。

当她和众人分享时，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宝塔诗”传到朱生豪手上的时候，他没有讲话，却低头轻笑了一声。

这个动作让宋清如印象深刻，多年后也跟自己的儿子提起过，以至于后来朱尚刚谈到这段往事时，将那一笑理解为“像是孩子在受委屈时听到的一声安慰和鼓励”。

当然，两人的缘分不止于此。

张爱玲曾在《半生缘》里写到：“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有等可以解决的，自然有等解决不了的。

既然相识不可预，重逢亦无期，既然最好不过一生，最差不过回忆，那么喜欢了就别放手，有未来就别将就。

后来，朱和宋便经常分享诗歌。诗歌是两个人永远的话题，但两人的话题远不仅有诗歌。

之后，宋清如继续念书，而朱生豪则在毕业之后进入上海世界书局工作，利用业余时间翻译散文体莎士比亚全集。

两人经常书信往来，那个时代的男女，带着那个时代独有的含蓄与才情。

在他为宋抄写的诗里有这样一句：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而这句诗，更像是朱、宋爱情故事的注脚与缩影。

2 用以此书寄远人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你宠成公主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陪你数星星数月亮，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花费笔墨表达对罗曼蒂克的印象。

特别是那个“车、马、邮件都慢”的时代，异地的恋爱，恋爱中的人书信来往。

还没收到信时，朱生豪也会抱怨：“我卜了一下，明天后天仍然无信，顶早星期四，顶迟要下个星期五才会有信，这不要把我急死吗？”

然而，收到信之后，他又是激动地喜出望外：“接到你的信，真快活，风和日丽，令人永远活下去。”

他也会回信，信开头的称谓这样写：“宋、好、小姊姊、澄儿、傻丫头……”

落款处的署名则更加调皮：一个臭男人、快乐的亨利、你的靠不住的、牛魔王……

“我不是诗人，否则一定要做一些可爱的梦，为着你的缘故，我多么愿意自己是个诗人，只是为了你的缘故。”爱情最好的模样就是你的模样，遇见你，才让我知道何为爱。

老舍写过：“人间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半对白。”我们无从知道宋清如在收到这些信的时候会不会脸红，但女孩儿冷静之后想想，更多的还是感动。千里寄书信，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同样也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

有人说，认识宋清如之前，朱生豪还是个沉默寡言的木讷书生；认识宋清如之后，他成为了全世界最会写情话的人。但也就像后世所说的，这对才子佳人，生活给了他们爱情，却忘了给他们足够的时间。

3 执子之手太艰难

仿佛是天妒英才。

“八·一三”事变，中断了莎士比亚全集的编写。朱生豪搜集到的资料毁于战火之中，莎剧进程遭受重创，不得不搁置。

而此时朱生豪开始了逃难生活，宋清如也和家人去了四川，两人距离更远了。

幸运的是，到了1942年，宋清如克服了现实的阻碍，答应了朱生豪的求婚。两人终于结束了9年的异地恋，走进婚姻的殿堂。

昔日诗社的老师、一代词宗夏承焘为他们题词：才子佳人，柴米夫妻。

那一年，朱生豪30岁，宋清如31岁。

成家之后，尽管生活的压力不断向两人袭来。

宋清如被时人称为“不下于冰心女士之才能”的女诗人，但遇到他之后，宋清如在工作之余，默默地帮朱生豪校对文稿、誊写抄录，她愿意站在朱生豪的身后，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当然，朱生豪也不辜负妻子一番努力付出，将莎士比亚剧作的翻译工作进行下去。

但世事总不如人愿。

在翻译到《亨利四世》时，他被查出患有严重肺结核及并发症。日夜照顾他的宋清如为此消瘦，他的病情却毫无好转的迹象，无力说话，无力看书，只是躺着。

1944年11月26日中午，仿佛油灯燃尽，朱生豪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临走前，他喊着宋清如的名字：“小青青，我去了！”留下了一岁的儿子、刚组建的家庭和未完成的事业，撒手人寰。

宋清如整日以泪洗面，却终是拗不过残酷的现实。

“要是我死了，好友，请你亲手替我写一墓志铭……不要写在什么碑上，请写在你心上，这里安眠着一个古怪的孤独的孩子。”这是早些年，朱对宋说的话。早些年的话，却在中年成真。

从此，除了在梦中，那个“我想做诗，写雨，写夜的相思，写你，写不出”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宋清如悲痛欲绝，甚至想过一了百了。但她最终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她既要是一位母亲，将年幼儿子抚养长大；又要是一位妻子，完成丈夫未竟的事业。

1955年到1958年，宋清如克服了诸多困难，最终在朱生豪弟弟的帮助下，她翻译完成了剩下的莎剧。

异地9年，相伴2年。宋清如的儿子谈起自己的母亲时说道，她一生坎坷，但从没后悔过。

在《两周年祭朱生豪》里，宋写到，“当我走完了这命定的路程时，会看见你含着笑向我招手。那时候，我将轻快地跟着你的踪迹，哪管是天堂或是地域。”

牵着你的手，一直跟你走，这就是爱情最淳朴的模样。一生坎坷，如今，再也不会分离了。

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是相思无尽处。向两位前辈致敬。也愿今后的人们，执子之手，当与之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