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初一早晨拜年,要早起。
母亲说,起的越早越有福。
记得小时候逞强,为了证明自己起的最早,强睁着睡眼硬撑着看了一晚上的电视。
所以乡人早上拜年碰到一块,大多第二句话,就会用方言带着肯定的语气问“你们起的很早奥?”
意思是你们今年很有福啊!
早上,我是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醒的,当时也就是五点,窗外黑乎乎的。
一串鞭炮声,就代表着一户人家煮的水饺出锅了。
我在床上一直捱到六点才起。女儿难得起的比我迅速,“我要穿新衣服,我要去放鞭炮!快起床大懒虫!”
当水饺挺着大肚子,在锅里翻滚的时候,我就和女儿到大门口放鞭炮。
当“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火星迸跳,刚才还跃跃欲试要点鞭炮的女儿,吓得尖叫着跑到了大门后面,双手捂着耳朵,露出半个脑袋,看那如机关枪扫射一般的鞭炮,既兴奋又害怕。
这边还没有放完,前面大爷家,后面六叔家也出来放鞭炮了。
顷刻间,整条街上鞭炮齐鸣,火光闪耀。
在微冷的清寒、晨雾的朦胧中,那种硝烟弥漫的味道,浓郁、香醇而又亲切。
回到屋里,水饺刚好出锅,热气腾腾的被端上饭桌。
大红的灯笼,倒贴的福字,满碗的水饺,爷娘慈祥的笑脸,还有鞭炮那久久不曾散去的浓烈……
这,才是过年的味道。
六
吃罢早饭,和大爷家的哥去拜年。
一般都是同辈结伴,到本家或关系比较好的家里给长辈拜年。
出门,天已大亮,空气中还飘荡着鞭炮的味道,各家门前的空地上满是散落着的花花绿绿的纸屑。
一眼望去,整条街特别通透。
无须抬头,节日里的阳光便穿过树梢,穿过屋顶、街角,纷纷洒落在脸上,依偎在衣服上,又温暖在心里。
这个时刻,全村男女老幼几乎倾巢出动,如大大小小的河流,流动在村子的每条大街小巷。
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像是赶大集,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热热闹闹,俱是拜年之人。
大家都是熟识的乡邻,在村口,街上相遇,便相互大声问好、寒暄、递烟、开玩笑,爽朗的笑声跃上房屋,穿过树梢,散开在冬日明亮的蓝天,仿佛积淀了一年的辛劳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拜年的长辈大多还坚守在老村老房子。相邻的新村新房子都给儿女住了。
每到一家,都是先给长辈问好,如有请先人的,我和哥就先到供奉桌前下跪磕头。
那些爷爷奶奶叔伯大娘婶子看到我们,先是热情的拉着我们的手寒暄问暖,胖了瘦了等等。
然后看到女儿就会惊呼,长的这么大,这么高了,这么漂亮,又抱又亲不放手,接着便不停的向女儿的手里、口袋里塞着糖果。
那种深深的亲情,纵使隔了多少岁月,依然日久弥新。
回望这漫长而又匆匆的岁月,还有什么能让我们这样,一生都魂牵梦绕,无法割舍?
我牵着女儿的小手,走在从小走过的的村街胡同,恍如隔世。
仿佛又走在了我的童年、少年;走在了我的青葱岁月……
记忆是无花的蔷薇,永远不会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