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千姿百态的爱情贯穿于时代的每个枝梢。那个落后贫穷的年代给予俩人更多的是别离,苍颜白发的他们依旧将爱延续将近半个世纪。作为后辈已记不得俩人姓与名,但依稀觉得这份感情珍贵不易。故将它呈现世人眼里,让这“沧海遗珠”尽放沉落的光芒……
她又想起斑驳的回忆了,有时还会记错了人的姓名,可是她就是不想忘掉那段往事,她说只有这样一直铭记才会记得他的样子。
已经半个世纪没有见过他了,也许成家了吧。她摸着自己剪短的白发,记恨着时光。
昨天来了一封信,是他的笔迹。她兴奋的穿上了一身荷叶连衣裙,准备迎接她爱了半个多世纪的男人。信上说:“我找了你二三十年。”
她就一个人,孤身一个人。见过他,才知道,他有个妻子,他有一个家。都这把年纪了,还介意啥呢,他活着不就是个念想吗?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扭了个头,重新笑眯眯。他说,他娶了自己不爱的人,有了孩子,有了家庭,有了子孙,若是他爱妻子,也是天伦之乐。她笑着说,都这么多年了,怎会不爱?
他看了看这个别致的小院儿,头上的葡萄架上挂满了又大又水灵的紫葡萄,篱笆扎的别有一番风情,青菜长得郁郁葱葱,院子里没有花,唯独几颗仙人掌。“记得那时候你不是挺喜欢花的吗?”他疑惑的问到。俩人在院子老槐树下的石凳子下就坐,微微的风儿吹过来,阳光也射出了年华的光芒,俩人的银发闪闪,心酸的是相爱于半世纪前,相见于半世纪后。
“呵呵,早就不爱了,花儿春开秋落,看着愁的慌,小鸟啊虫子什么的也尽来啄它,倒是这仙人掌啊挺有耐力的,都是刺,谁都近不了身的。”她说起这话的时候笑吟吟的,云淡风轻的,他是多么心疼她露出这副表情的样子。记得当初他离开她时也是这个样子,她也是云淡风轻地说我等你。他偷走了她的年华,到头来什么都不能给她,不能给她一个家,不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天涯。看看,到了这把年纪,依旧不能亲亲她,抱抱她。她也是老了,眼神都有些呆滞了,唯一不变的是她看他时的眼神,痴痴缠绵。她年轻时多爱花儿他不是不知道,看见个花就摘,就戴在发间,自恋的好像世界上她就是花仙子。现在她却养了仙人掌,不想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又一阵风吹了过来,她穿的荷叶裙子飘了起来,还是那么美,尽管皱纹已经爬遍脸颊,她的一生就如芙蓉一样亭亭净植,眉清目秀的像是一山水画。他这个粗人到头来都没有拥有她。
“这些年,为何不再去爱一个人呢?你的性子再固执,也不能拿终身开玩笑。现在一个人,……唉……这些年……你……你……怎么过的?”他有些哽咽,但他觉得一点都不矫情。
“我啊,做了老师,如今早已退休,学了点烤瓷,写些文字,靠着点回忆过的。”她仿佛又想起了那些年的事情,像陷入了无限向往中……
生活是不容易的。的确,在没有他且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日子里,她独自面对生离死别,独自面对一所大房子,从黎明到黑夜,一个人研究厨艺。从年头到年尾,一个人换旧符,看春晚。从天晴到雷雨,她一个人冷暖自知。孤独着,但从不寂寞。年轻的时候,经历过流言蜚语。她还记得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总是挑逗她,她害怕,搬了好几个住处。那个时候她想为什么他还没回来?后来失望了,再后来她的信全部被退回,就绝望了。门不等户不对,他是豪门子弟,她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他的家人为了拆散鸳鸯,不惜卑鄙手段。
罢了罢了,回忆回忆又能怎样,这日子也就过去大半辈子不是?青春的确像小鸟儿,扑棱扑棱几下就成了过去。如今俩人满头白发,相聚在还没老年痴呆之前,上天或许已经够宽容了。
她这辈子有点苦,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就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那就是他。没有他的日子,无论过得多诗意,都不叫生活。
哈~一个哈欠从她嘴里传出来,困了。
“汪汪汪”大狗几声吼,一个激灵,把她吓醒了。大狗撕扯她的裙子,脑袋窝在她的膝窝里一直摩擦着,眸子忘了他一眼,嘴好像耷拉着,好像在向他抱负它主人一生的委屈。她笑着,抚摸着大狗的脖颈,说:“它这是在提醒我别失态,因为我在和你约会呢”或许大狗都知道,我爱了一生的男人就是你……
他看着阳光下的她和大狗,大狗的毛发已经失去了年轻的光泽,自己亦是花甲残喘,俩人都在石凳子上坐。看着多和谐的一副画面,可是就是两个人家,一个是美满,一个是孤独,一个是辜负,另一个是付出……
夕阳西下,他该走了。他敲了敲拐杖,“嗒嗒嗒”。她搀扶着他,这个动作像重复了一生,像为他做了一生似的,也许有,在梦中,在想象中……
爱情啊,那个人。
他的眉眼清澈如故乡酿的酒,她的发被阳光折射出的金黄如那年秋天收获的麦田,他们的重逢是时间的恩赐,他们的爱情是黄昏时太阳亲吻着山头的不浓不烈。
俩人总会有别离的,这一次竟然也是她默默送走他。夕阳西下,大狗汪汪叫着,紧致的离别。车子开走了,卷席着轻轻的尘土越走越远,也像卷席了她的一生般。她突然松了口气,觉得腰下左边第二根肋骨终于不会疼了。因为爱走远了,又来近了……也即将归还给他。
驼背的她缓缓捏着荷叶裙子朝院里走去,颤颤巍巍,大狗紧紧的跟在她的身边。她捏了两粒晶莹剔透的葡萄一颗放进了嘴里,一颗安慰了大狗。夜幕渐渐垂了下来。
俩人,最终还是被回忆定格了结局。
这一次,最后一次,他送她。
一个叫做大海的男孩让他的泪决了堤,他告诉他,她走了。
他笑了,她一生都在抛弃他。俩人可以在一起的,但她说,应该要听父母的话,这样俩人才有无限可能,于是他远赴他国;再一次,回国找她,她躲,已为人妇。最后在他与她俩人一生的命运都已成定局中,他才知道,是可以在一起的。已为人妇也都是假的,是她不敢打破这社会家庭及世俗的模框,她不敢。她也怕来不及。
大海送来了她的遗物:被退回的信件、几十年的照片、波澜不惊的回忆。大海说,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是一个伟大的人,不在于她为了爱情而独身一生,而在于她做了许许多多善良的事情。她教书育人,清名淡利,收留大海。大海说,她的一生过的像一个带有梨花清香的梦。大海还说,其实她有过一个和你长的很像的孩子,只不过不在了。大海说,其实她有过去找你,可是她总是迷路,就这样,把你错过了。大海要走了。那只大狗没有跟来,去寻她了。
他颤抖地翻开一封信件:
一世清欢系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