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不知是何时开始流传这样一个消息,说在蒋国的边界宛城,那里有前朝灭亡时,前朝贵族为了后代光复夏朝,在那里藏了大批的宝藏,更有相传,前朝公主也与宝藏一起被保护了起来。
此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动荡,不管是朝廷还是世家大族,又或是占山为王的匪徒,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宛城,无不希望可以得到这大量的宝藏。
蒋国边界——————宛城
宛城的外围,三面环山,是个天然的屏障,虽防止了外族的骚扰,可却也让这里人烟稀少。在山脚下的不远处,有一家客栈,名叫‘君漠路’,名字虽有些奇怪倒也是吸引人。二层小楼,看起来有些破落,门额上的牌匾,被擦的毫无灰尘。店里就只有一个女掌柜沐绾,和小二啊宣在经营客栈,人不多,平时也只有打柴的路人会坐下喝杯茶,所以这家店倒是安静。
清晨,太阳缓慢升起,店里的门缝窗户洒进了些缕阳光,在阳光的照耀下,空气中的灰尘无处可藏。桌面有着斑驳的凹痕,椅子也是随意摆放。
‘叩叩叩’紧促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寂静。
“来了来了来了。”后院里传来声音,啊宣身穿小二服装的走了出来,边走边小声地抱怨到:“没看见没开门呢么,急什么急。”男子唇红齿白,五官倒也精致,脸上微微的不耐,干活倒是手脚麻利。
“呦~几位,里边请~”来的四人皆是身材魁梧,面目粗犷,穿着倒是倒是随意,身上有着匪气。
“哼,小二,我看你这店是不想干了吧,都要到中午了,还不开门。”最前面的那个人说着。
“呵呵”笑声从四人身后传来,“这几位兄台,这百姓多艰难,还请诸位消消气,莫要让这休憩的地儿都没了。”说话的公子身穿锦衣,腰间坠了枚玉坠,发丝高高束起,不见丝毫凌乱,“在下林清,还望诸位兄台小事化了,和气生财。”
“既然这位兄台都这样说了,那便算了。”说完抱拳行了一礼,“我是鲁老二,他们是我的拜把兄弟,黄老三,和赵老四。幸会!”说罢几人便找地坐下,点了些菜,配上几壶好酒。
听着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吵,沐绾放下了书本,皱了皱眉,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的马匹,心中便已明白恐怕有什么大事发生,这其中有些马匹可不是普通的江湖人能买到的。
“啊宣啊。”声音清脆,语调婉转,众人向楼梯望去,只见一女子缓慢而下,她发丝随便一绾,五官清秀可人,肤如凝脂,给外貌加了不少分。一行一止间,倒是向大家闺秀,皆有法度,又像是江湖人,举止间带着几分洒脱。
“呦~这还有个美娇娘啊,怪不得小二都快午时了都不开门。”也不知是谁调侃了一句,大堂里的人却都笑出了声。
沐绾,扫了一眼楼下的人,直接无视继续喊了声‘啊宣’。啊宣慌忙应道:“掌柜的,怎么了?”
“我饿了,去给我拿些吃的来,至于这些人。。。。”沐绾扯出了笑容,“饭食一两,住房一间十两,出就在这呆着,出不起就给我出去。”
“他娘的,你这小娘们好大的口气。那么想要钱,不如跟着爷爷我怎样?”一个莽汉说着,脸上还挂着淫笑。
“跟你?诸位住的起便住,住不起啊,那便恕不远送。”说完转身上楼,看也不看他一眼。
莽汉见她的不屑溢于言表,伸手想拦住她,便想给她一个教训。谁知刚离开座位走了没两步,便被啊宣借力打力给按回了座椅上,在场之人节惊讶不已。沐绾转身,红唇轻起:“嗤,我这小店可放不下您这尊大佛,阿宣,送客!”转身便上了楼。
经过此事,各方人士内心都有了自己的思量,便都不敢轻举妄动。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沐绾皱了皱眉:“进来。”
来人双手抱拳行礼,“在下林清。多有打扰,还望勿怪。”沐绾看向林清,此人虽穿着简单,可是细节之处却透着不凡,想来绝不是池中之物。
“哦?”沐绾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书,“我叫沐绾,是这家店的掌柜,有什么事,你大可直说,江湖上的人,没必要拐弯抹角。”
“在下只是初见掌柜,便觉得与掌柜有缘罢了,所以特来结识。”林清一派温和,说起话来,倒是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感觉。
“现在认识了?那你可以离开了。”下了逐客令,便不再理会他,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林清看着已经关上的门,玩味的笑了笑。
夜里,大家都在吃饭,外面来了五六个胡人,为首的男子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头领,头发变成了几股小辫散落于脑后,身上披着各种动物的毛皮,他们用着胡语在那里交流。
从这几人进来之后,大堂里的人们都握紧了自己的武器,胡人好武,又极为喜爱到处找事,民风彪悍。所有人都隐晦的打量着他们,手下准备随时动手,警惕十足。
“呦~几位客官这是要打尖啊,还是住店啊?”沐绾走下楼,看到阿宣忙招呼道。
“长几个小菜,备几间上房。”随从说着,目光打量着走到眼前的掌柜。
沐绾身形一转,转眼间远离了胡人的圈子里,“好菜倒是有,可这房间么,真不巧,只有一间了。”众人看到她脚步轻盈,身法奇妙,心里的猜想得到了验证,这老板娘看着文文弱弱的,倒也是个练家子。
“你!”随着侍从的话,众人的警惕也达到了最高。毕竟,不管众人是为何而来,都是蒋国人,这胡人不过是个蛮夷,绝不能让他们在我国土地上撒野。
“好了,退下吧。”领头的男子打断了侍从的话,说着:“就一间房吧,不要为难这位姑娘了。”
“是!”侍从应道,转身便趾高气昂的道:“哼,给我们一间房。”
“得嘞”沐绾唤来啊宣给他们安排了房间,扫了一眼众人,“小店年久失修,还望诸位多担待担待。” 大伙吃完饭,便散了去,表面上都是一派平静,内里却不知如何了。
沐绾的房间在拐角,平日里最清静,当沐绾走到房门口时,便看见一男子立于门前,不知在想什么东西。走近一看,这不是今日特地来结识沐绾的林清么。
“行了,有什么话进来说吧。”沐绾推开了门,并没有拿他当回事。走进屋里,拿起茶壶到了一杯茶:“坐,你有什么话大可直说,江湖人,向来是爽快的。”看着林清端起茶杯抿了一点,沐绾垂下眼帘,挡住了眼底的思索。
“沐姑娘爽快,在下前来是为了结盟之事而来。”林清直奔主题,“进来江湖上盛传边境出现前朝宝藏,日后人只会多却不会少。我想与姑娘结盟,待他日你我功成,定不独享。如何?”
“不如何。”沐绾蹭了蹭茶杯,“我需要考虑考虑,明日给你答复。”林清轻笑了下便请辞离开了。待到第二日,沐绾与林清在楼梯口相遇,沐绾微微点了点头,自此恶人结盟成立。
——1———
这日,胡人与蒋国的江湖人士发生了口角,楼下一改往日的平静,在做的人随时都准备动手。
沐绾下了楼,往两派中间一站:“啊宣,来两坛酒!”话锋一转:“诸位兄弟,常言道远来是客,我们也要有点风度才好。”转而朝向胡人:“还有这几位兄弟,入乡随俗这个词,还希望诸位能够明白。若是谁在我这小店里打了起来,可要晾我恕不远送了。”虽然沐绾与林清结了盟,可到底是私下里的,没人知道。在场诸位想到女掌柜不低的武功和中立的立场,谁也不想增加一个敌人。沐绾语气放软了一点,“大家都是江湖人,杯酒释恩仇,这两坛酒便算是和解酒,还望诸位给点面子。”
啊宣分别给两方闹事的领头人倒了杯酒,络腮大汉举起酒杯,道自己是初阳城莲峰寨二当家,人称牛老二。而另一边胡人,也说了自己的来历,两人相视一眼,喝下了酒,此事便算是接过了。
沐绾处理好这事,望向林清的方向,心底闪过嘲弄,倒也算是对结盟更上心了。
——2———
这些天,这些外来人出出进进,随着日子变长,脸上的焦躁逐渐加深,这些人也慢慢避开了一同进食的可能。
“呵,你倒是悠闲。”看到林清在自己的屋子里悠哉的坐着,沐绾嘲笑道。
“他们倒是不悠闲,可是你看这一个个的,还不都像是丧家犬。”林清对她的嘲笑丝毫不在意,慢悠悠的回着。
这些日子,沐绾给林清提供了各种路线图,而林清派人打探消息收集消息,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可是糊弄这几个人却也足够了。
这些人私下里各种拉帮结派,相互帮助,倒也发展出了几大势力,一个是胡人,他们自成一派;一个是富商组成的,他们在日后家族合作的基础之上结成了友盟;还有一组便是江湖上的一组,他们虽不善阴谋诡计,可是这武力,却算是最高的一组,更何况其中不少人头脑也算灵活。一时之间三足鼎立,倒是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林清这些日子里虽未加入任何一方,但是大家却都把他视为江湖上的同盟,倒是让他轻松不少。
“你这人倒是会投机取巧,你。。。”沐绾倒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日后没有收获便少来这吧,若是让他人发现了,恐这些时日下的棋,就要废了。”说是这样说,她又哪里不明白呢?他既然会来这里,必定是有把握不被发现的,谋定而后动,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里。
——3———
听说有人查到了宝藏的下落。这个消息不知何时传进了大家的耳力,引起一阵骚乱。每日出去的人变得越来也多,回来的每回却会少那么一两个。
“现在大家到处找那个知道消息的人,这里恐怕要乱了。”林清皱了皱眉,似是有些担忧的道。
沐绾挑了挑眉,“哦!那你说,怎么才能保持平静?”
“很简单,那便是你知道。”林清看到沐绾了然的目光,欣赏的说到:“谁知道我们的确不知道,可是你若是知道了,确实是大家所希望的。”
“若是他们都不信,该当如何?”沐绾低下了头边看边转着手腕上的玉镯。
“我相信你的能力。”举起茶杯,“祝你马到功成。”沐绾心下明白,他这是一定要自己知道了。也是,他若是放出去这样的风声,又有几个人会不信呢?
第二天沐绾走下楼,便看到大家围在楼梯口,齐齐朝她望了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沐绾皱褶眉头,不解的问:“都堵在这,我难不成是会跑的金元宝不成。”
在这些人中,林清最像书生,也是个会说话的,所以就看到林清在众人前面,看到沐绾下楼,搬过来一个椅子,便请沐绾坐下。林清问道:“沐掌柜,你在这片地久居,不知这里可有过什么关于前朝的流传,或者故事?”
“这。。。。。。。。倒是好像有那么一个。”沐青回忆了一下,不确定的回答着:“这事还是在我这店刚开了一年左右的事了。”
王老伯在镇上居住已有四十余年,他经常没事就往后山溜达,所以他倒成了店里的常客。后来一日在店里喝醉了,便说起了他的故事。
王老伯的父亲是前朝的一个侍卫,后来前朝君王昏庸无道,皇后一族只手遮天,皇后倒也算是个人物,眼看国家气数已尽,便写信给了她的父亲威猛将军,信中写了自己的猜测和安排。威猛将军收到信后,便将家族中所有金银和皇后拿出来的宫里的近半数珍宝,托青梅竹马王卫将小公主和财宝带出了城。王卫在这边境久居,与一农妇生下了一子,为了安稳生活便埋葬了宝藏,但却让王老伯在那里好好守护。
沐绾说着眼眶微红:“许是他知道自己时限无多,便一股脑的都给说了出来,谁知第二天,他便辞世了。”
在场之人听到了消息眼里都露出了光芒,林清便继续问:“那姑娘可知这王老伯经常去后山哪里?”
“不知,听说王老伯有一个儿子,地址我可以写给你们,你们去找找兴许能找出点什么。”
各方同盟拿着地址便选出几个人去寻问,看到沐绾双眼垂泪,好不伤心,在场的都是些粗犷的汉子,一时间倒也有些羞愧,便让林清送她回房,顺便安慰安慰她。
“你倒是会编故事。”林清咧着嘴,眼里的笑意要溢了出来,“也很聪明。”
“祸水东引,过犹不及。这些浅薄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沐绾心底微叹了一口气,想到了林清,心想‘只怕这江湖要重洗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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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找到了线索之后,众人将过去的事一点点的给挖了出来了,才得知当年这里发生过瘟疫,王老伯的亲人死的死走的走,他们也只能向当地的住户打听,最后打听到他当年只去西面的山上打柴。众人得到消息便在西面的山上细细的排查,终于发现了一个疑似藏宝的地方。
众人来到山腰,树木茂盛,绿草覆盖大片的土地,乍一看没什么可疑,然而在一个绿草覆盖的小土丘上,因早上下的雨,使得土丘的外围泥土滑落,这泥土一滑洛,众人便看见泥丘的下面是一个洞口。
众人进去寻宝,只留了几个人在外看守。当看到里面的景象,林清心里一惊,本以为这里是随便的一个地方,他来此地目的也从不是宝藏。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对这计划一遍又一遍的思虑。里面是个藏宝库,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古玩字画也为数不少。最为珍贵的怕数战轳剑。此剑乃是神兵,后被前朝护国将军得到,只是战败后,却并没有关于这把剑的消息。
林清想到自己放出流言中说的关于前朝逃出来的公主的消息,瞳孔一缩,若是前朝的消息属实,那么前朝公主在何处?那么这个洞穴被发现是有意为之还是意外?这会不会是计中计?他的计划会不会成功?沐绾到底知不知道此事?她又扮演怎样的角色?一个又一个问题从脑中闪过,心思千回百转。
回到店里见到沐绾,林清心底的疑惑倒是越来越重,沐绾瞧见了,知道他是怀疑了她,便说道:“嗤。你放心,我自与你结盟,便是从未想过害你,江湖人,这点道义还是讲的,更何况。。。。”沐绾露出嘲讽的笑容“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优势我都占完了,想动手,机会多的是。”
林清心惊她的敏感通透,但是心里的怀疑消了大半,当先便决定赌一下,笑道:“你多虑了。我自是信得过你的。”
沐绾听到这话笑笑:“那便如此吧。”这话题到此算是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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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探路回来后便商量了一番,待到明日众人合力将宝藏全部拿出来,再分宝藏。回屋之后,心里各有想法。
林清放出飞鸽,关上门窗,便又把计划推演了一遍。沐绾看着飞离的鸽子,闭上了双眼。
第二日,众人将宝藏全部挖了出来,各方为所分宝物多少争论不一,林清心下算了算时间,想来时间差不多了,便出声道:“诸位可否听在下一言?”看着他们安静了下来,“诸位,宝藏不能平分,毕竟江湖兄弟众多,而这胡人又是关外之人,而商贾,实力最弱,若是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怕是无力护宝。”众人听他的分析,觉得有些道理,便都等他继续说下去。
林清听到脚步声渐近,心下已知这计划已成功大半。继而道:“既然如此,不如,在下替各位收着如何?”说完自信一笑。在众人刚有动作之际,便听见整齐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被包围了起来。
看到包围圈外的沐绾和林清,众人才明白过来,不想最是无害的二人,却成了背后的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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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待一切事情结果已定,沐绾拿着手里的酒壶坐在门前的台阶之上,林清看见了,走上前,并排而坐。
“你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利用我?”沐绾望向月亮,它是那么大那么圆。“是”
你知道我喜欢你?
是。
你是朝廷人?
是。
几个问题,几个毫不犹豫的是,沐绾笑了笑,递给他酒壶,说到:“如今,可还敢喝下?”看着他毫不犹豫的饮下壶中酒,沐绾起身大笑而去,背影直挺,笑声里充满了洒脱。
第二日,林清在吃早饭,恍惚间觉得少了些什么。忽然一个手下上前,双手递上一封信,‘林清亲启’这倒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字,和外表的柔弱不同,她的字字体遒劲,笔锋流转间又带了点洒脱。
林清亲启
你我相识数十日有余,初次交锋,便疑你非江湖人士,而后相结同盟,知你所图甚大。你我二人相处日益增多,私下里我便心生欢喜。我知你于我仅有利用之心,并无它意,但我为你盾牌,不曾后悔。
我本欲悄悄离开,不留虚物,可到底意难平。
你散布消息于江湖,以致江湖大乱。你知前朝公主确有其事,便以此为依据,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方能以假乱真。你料到了今日结果,却未料到宝藏为真,此等意外之喜,大可换你一生富贵。
日后便是有人喜欢你及的上我,这见面礼却及不上我,我以这泼天富贵,换你一世长记。
自此以后,你继续为国尽忠,我当仗剑天涯,肆意潇洒。自此以后你向独木桥,我奔阳关道。自此,与君陌路,不、相、识。
沐绾亲笔
林清拿着信的手逐渐紧握,手腕微微发抖,紧盯着信纸。下人来报,启程的时间到了,他才仔仔细细的收起了信纸,放于胸口。
临行上马,看见啊宣在客栈门口站着,便上前:“你。。。”
啊宣看着他苦涩的笑了笑道:“我与她本就只是一个约定维系,她替我完成心愿,我伴她身边十年。如今九年已过,倒是分不清需要陪伴的的是我还是她了。你既已要离开,便该知道,出了这个客栈,便是陌路天涯,这才是客栈‘君漠路’的本意。”
林清望向客栈,门额上的‘君漠路’三字依然不染纤尘,转身驾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