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蜜蜂计---招蜂引蝶的拜金少女

姬夷吾摇头道：“由于先君献公惑于骊姬的年轻美貌，扶她坐了正妻之位，她便有了非分之想。简单地说，此后她勾结大臣等所有的行为，都是围绕着害死太子申生、以及除去跟申生关系不错的重耳和我而行的。”

小武点头道：“不错。只有这样，骊姬的儿子奚齐才有希望登位！”

夷吾点头道：“不错。骊姬先是勾结‘二五’佞臣（梁五与东关五），向先君进言，说晋国三处要地需要三公子来镇守，从而将太子申生、重耳和我都调出国都。而这三个要地分别是曲沃、北面的翟国边上和西面的秦国边上。”

小武奇怪道：“曲沃不是晋国首都吗？怎么还叫做‘调出’？”

夷吾摇了摇头道：“以前士蔿曾建议先君献公，尽灭曲沃旁系、然后迁都绛城，所以此时的晋都已经是绛城了。此时，太子申生负责守卫旧都曲沃；重耳则去蒲地，我去屈地。但那两地虽然险要、却无城可守，于是先君又让士蔿前去负责修城。”

小武笑道：“其实你远离绛城也不算坏事，在晋国边疆守一城也能旁观变化。”

姬夷吾苦笑了笑，道：“士蔿大夫难道不是骊姬的人？他修城之时、草草了事，别人不明白而问他，他却悄悄地跟人说：这些城不出几年，就属敌人所有。到时候我们还是要来攻城的，现在还修那么坚固干什么？”

小武恍然道：“士蔿此人真够坏的！你在曲沃的众多叔伯、堂叔都是死于他的‘弱公室、强诸卿’之计是吧？现在他又故意修了两座豆腐渣城啊！等申生死后，很快便有大军前来追杀你和重耳，到那时候你们根本无力自卫。”

夷吾点头苦笑道：“我明白士蔿的为人，也探听到了他的说话，对后来的结局早就料到了。虽然吕饴甥跟我去了屈城，狐毛跟重耳去了蒲城，我俩也都算有能臣辅佐；但是当太子申生死后，我们除了各自逃亡别国，毫无其它办法。”

“想起以前翼城一系的子孙，没死的都逃亡去了虢国。而今虢国又已不存在了，重耳和我还得另寻出路。”

小武苦笑道：“人最悲催的就是，明知道将要倒霉，但是毫无办法改变。”

姬夷吾点头道：“不错。但我还寄希望于太子申生仁孝，先君献公为大晋江山考虑，未必便会断然废黜。当时也没人知道骊姬能够抓住申生什么把柄，所以我们就一直观望着。”

小武哂笑道：“可是我听说，骊姬居然天才得想出了‘蜜蜂计’！”

夷吾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招蜂引蝶’，也就属她了。”

“不过那还是后来的事情。此前先君将晋军编制扩大了一倍、由一军改为二军，这样便需要两个主帅。骊姬还专门请人进言，让申生担任其中一军的主帅。”

小武讶道：“以退为进呀，骊姬好手段！”

姬夷吾点了点头，道：“一开始，骊姬推荐申生领兵征伐虢国，再让大臣扯他后腿，希望能让申生死在战场上。但虢国乃是大国，先君不放心申生单独领兵前去，而是自领一军亲征，这样当虞、虢二国被灭之后，申生丝毫无损。”

“之后骊姬只好另谋它法，便谎称申生偷偷调戏过她。然而先君献公却不相信，于是骊姬梳头时在自己头发上抹了蜂蜜，然后再去赏花、正好‘巧遇’来绛都汇报工作的太子申生，请他替自己赶开、纷纷飞到自己头顶的蜜蜂和蝴蝶。”

小武叹道：“不得不说，这女人很聪明。”

夷吾苦笑道：“而申生不知是计，随手挥动大袖飞舞，替骊姬赶开头上的蜂蝶，这些景象全被预先躲在附近的先君看见了。而且老实说，当日盛装而去赏花的骊姬和申生二人从外表上看去，怎么看都像一对年轻璧人，不由得旁观者不起疑心！”

小武叹息道：“即使骊姬的头发上抹有蜂蜜，但其香味恐怕和女人常用的胭脂水粉根本无法区分。所以这次陷害、可说是无懈可击，就算站在一边观看都会上套！连老辣的晋献公都因为‘眼见为实’、而相信申生是不可靠的儿子！”

姬夷吾道：“而且按规矩，申生在曲沃给祖庙上祭之后，要把祭品都带回绛都。公室的人都要去分食，按顺序先君就是第一个人。骊姬预先让人在申生带来的祭肉中加了毒药，然后又演戏给先君看、结果这肉毒死了一只狗。”

小武长叹道：“真是一环扣一环呀！终于让晋献公相信：为了提前得到君位和骊姬，申生居然能对父亲下此毒手！以前申生的一贯仁孝反而像是在演戏！”

夷吾冷笑道：“不错。于是先君终于决定，将申生的太子之位废黜，改立骊姬的儿子奚齐为太子。但这种处置依然不满骊姬的意，她一定要将申生置于死地。”

小武想了想道：“莫非骊姬是害怕、一旦晋献公过世，她寡母幼子、根本不是根基已深的申生对手，随时都有被复辟的可能？这个因素恐怕也是有的。然而晋献公废黜了申生的继承地位也就够了，未必肯杀死申生吧？”

夷吾摇头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臣（可能是士蔿），教了骊姬这么说：东周的第一个天子周平王、原来就是废太子！说起来周幽王死于犬戎，就是西周废太子姬宜臼与其外祖父申侯、同犬戎里应外合的缘故。听这么一说，先君献公毛骨悚然，生怕自己落得与周幽王同样下场，于是便不容申生再活下去。”

小武一震道：“这一记连环拳真是命中要害啊！晋献公肯定觉得，既然已废了太子、那索性除去他，不然必有巨大后患！所以仁孝的申生就这样被落井下石了！”

姬夷吾点了点头道：“骊姬一伙的毒计层层深入、无懈可击，便是先君再英明，也是无法自拔了。”

“申生被逼自杀以后，果然很快就有刺客前来谋杀重耳和我。不过，吕饴甥和狐毛在朝中都有后援、消息灵通，于是我们哥俩赶忙逃走。”

小武奇道：“不是说会有军队来吗？为什么只是刺客？”

夷吾叹道：“如果是军队前来，必然是得到了先君的正式允可。不过骊姬虽然害死了申生，却还来不及给重耳和我罗织罪状，故不能名正言顺地对付我们。然而一不做、二不休，怕我们事先有了防范，骊姬等不及就先派了刺客过来。”

小武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虽然没有君命，但骊姬的党羽已经满朝都是，所以你们肯定无法抵挡---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姬夷吾点了点头，道：“不错，重耳和我从此踏上了逃亡之路。但骊姬可能是人太聪明了，‘机关算尽’、不免高估了自己。三公子虽然均已除去，但大晋国中未必都是她的人，仍有不少人暗中在同重耳或我互通消息；而且更重要的是，上卿里克身为执政、手掌兵权，并不听她使唤。”

小武皱眉道：“里克？”

夷吾微笑道：“十年后先君献公病逝，遗命由其最信任的荀息、辅佐奚齐登位。不料未等丧事完毕，里克、丕郑父等人便说要拥立重耳为君，派刺客将奚齐刺杀于吊丧现场。荀息也措手不及，无可奈何。”

小武惊道：“那骊姬是否立刻晕倒？”

姬夷吾摇头道：“骊姬倒也不是常人，虽然悲痛但当机立断、安定了荀息之心。她说奚齐虽死、还有卓子呢，于是她妹妹的儿子又被荀息立为新君。”

“与此同时，骊姬让‘二五’亲信同荀息商议、想办法除去里克。然而东关五派出的门客屠岸夷却是一个双面间谍---他私下里同里克、丕郑父等人达成了协议，又在先君下葬之日反设了一个圈套。”

小武讶异道：“这个屠岸夷，好像是后来戕害赵氏孤儿的屠岸贾的祖先，是吧？果然反复无常。”

夷吾并不理会，却道：“屠岸夷是一员猛将，胆大过人，而且识得时务。当时荀息只是在秉公办事、保持着中立，而‘里丕一党’又早已防范着骊姬的势力反扑，只凭梁五和东关五两个佞臣怎能成功？”

“所以屠岸夷审时度势，在关键的时候反水---原本说好在先君下葬日谋杀里克，其实却同里克、丕郑父合谋，将前来接应的东关五和梁五先后杀死。”

小武叹道：“屠岸夷火中取栗，果然也为自己家族谋得了一定的势力。”

姬夷吾点头道：“不错。屠岸夷杀死二五后大呼：追随里克，奉重耳之命平乱！果然争取到了多数大臣的支持。随后里克、丕郑父率家兵直逼朝堂，并从荀息手中夺过只有几岁的卓子，当场摔死。到了这步田地，骊姬也只得投水自杀了。”

小武摇头叹息道：“这一场政变，完全是没办法的事情。骊姬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是无话可说吧。但荀息也是重臣，又该如何处置？”

夷吾面无表情，道：“荀息一直在保持中立。当里克杀入之时，荀息责问他道：卓子才几岁？只是先君的一块肉，何必不放过他性命呢？然而里克答道：申生何在？亦先君的一块肉！以荀息之聪明，在那种情况下绝不会死扛里克的。”

小武摇了摇头，叹息道：“恐怕这是在晋国才独有的情况吧？---各卿优先自保、更胜于忠于国君和社稷！”

“而在献公下葬、骊姬自杀之后，晋国就没有国君了，是吧？但那屠岸夷不是说奉重耳之命平乱吗？重耳不应该来即位吗？为什么是你呢？”

姬夷吾笑道：“重耳比较要面子，为人有些迂腐。里克等人越是打着他的旗号行事，他就越不会来蹚浑水！之前屠岸夷当众造谣，说重耳已接连外援、将率秦国和翟国之兵回我晋登位。那么如果重耳来了，不正表明这场政变都是他指使的吗？”

小武恍然道：“里克、丕郑父想要拖重耳下水，却导致重耳想置身事外。”

夷吾摇头道：“也没这么简单。重耳逃到翟国，已生活了12年已久。他并非不愿回国为君，但是里克派屠岸夷去接他时，重耳发现大臣的联名文书上没有老臣狐突（狐毛的父亲）的名字，于是怀疑其中有诈。然而为什么狐突不署名呢？或许是觉得时机尚不成熟、骊姬余党尚在，所以他不敢轻易回国。”

“而我逃到梁国也已生活了12年，并且娶了梁伯之女、还生了个儿子叫姬圉。趁晋国政变时，我派吕怡甥重新攻下了屈城，里克等人也没心情来管我。听说群臣拥立大哥重耳不成，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

小武讶道：“重耳觉得时机尚不成熟，为何那你觉得时机到了？”

姬夷吾笑道：“吕怡甥将国内变化用飞鸽传书于我。郤芮、虢射二人同我商议：里丕一党无非是想要封赏，并且免除弑君之罪。我只需承认他们立我之功，又答应赏赐公室的土地给他们，他们自会满意。而即便还有一些骊姬余党，反正里丕一党已经是他们死敌，也不会放过他们。”

“此外，老臣狐突德高望重，为了防备他鼓动重耳反叛，我也可以封他为高官。反正此老为人收敛，并不会胡乱参与权力斗争。至于荀息等中立派，大都明哲保身，谁当国君都是无所谓的。”

小武赞道：“你是把各方都揣摩透了。但是我也听说，是秦穆公派兵送你回国为君的，对吧？你为什么还要他相助呢？”

夷吾笑了笑，道：“一开始，我只是接洽了里克派来的代表，与群臣讨价还价罢了。但后来情况不对了，吕怡甥来信说，东方的齐桓公准备出兵，帮助晋国选定新国君！虽然他的外孙申生已死，但是谁知道他又会拥立哪一个？”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只得派郤芮去请秦穆公立即出兵相助，率先回国登位。好在梁国、秦国是接壤的，所以我方的动作会比较快。后来，齐桓公听说我已回国，果然放弃了拥立重耳、介入晋国内政一事。但是为此我不得不接受了赢任好的条件：将晋国的河西五城割让给秦国。”

小武讶道：“这么说来，不是秦穆公主动派兵送你回国，而是他趁火打劫？”

姬夷吾哼了一声道：“秦穆公也派人联系过重耳，只是重耳没有答应他的条件罢了。”

小武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

夷吾哼道：“赢任好怎会是好人？但齐桓公明显不会支持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若不答应割地于秦的条件，又怎能回国为君？我若不为君，又哪来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