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绛山
李鹏
一
梦回绛山，当这四个字落在眼前时，我已经热泪盈眶！因为这里是生我养我的故土，这里有家的温馨、有父母操劳的身影、有儿时无忧无虑的欢声笑语、也有上山采药时留下的跋涉痕迹……
条山涑水遥相呼应，青山仿佛愈显巍峨，谷地也似乎别样的丰美！同在一县总觉得有点远，而我眼前的绛山、脚下的凤塬总也亲不够、诉不完。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春华秋实、无论艰难险阻、无论踟蹰独行、无论繁华闹市……有多少次、多少次梦回故土、梦回绛山！
绛县因绛山而得其名。然而在诸多描述绛县的地理风貌中，绛山并没有太多的叙述，甚至有种被冷落之感，远不及一山之隔的曲沃对于绛山情有独钟！
绛山之“绛”应归为正红色吧，更摄人心魄解释是“中国红”，有那么红吗？非也！所以又有一名曰:“紫金山”，显然紫金的颜色仿佛暗了一点，但是让人不禁觉得贵重了许多。此山坐北面南东西走向，一溜坡儿铺向涑水谷地。自小在我内心深处打下的烙印就是，干旱、贫瘠、焦枯。故此缺失了大山背阴面的绿色葱茏植被茂密！有的只是耐旱的刺蓬和脚下松软的簑草。那魁巍裸露的岩石也许是被烈日炙烤的缘故，无奈地披了一袭紫红的衣衫。并且真的有储量不菲的金矿石，现在仍有人在不同地点秘密开采。所以名曰紫金山也是实至名归了！
它虽没有太行吕梁的雄浑，也没有黄山华岳的奇峻，但我始终感觉到的是它的温柔和厚重！
在如此贫瘠荒凉的地貌之下，它依然给大山的子民以丰厚的回报。仿佛瘦弱的母亲从干瘪的双乳挤出了带血的乳汁！那遍布山体的优质草药，驰名并值钱的当属远志、柴胡、防风和黄芩。多年前乃至现在，若得空闲带上行头，上山一日刨出个五六十元钱应该不成问题。尤记起,曾几何时，学费是它给的、一件新衣衫是它给的，甚至于奢侈的一刀肉也是它给的。所以梦回绛山如同回到自己的家园，路是熟悉的、石头是熟悉的、还有一草一木艳艳山花也都是熟悉的！
二
回到绛山，让我带你从西麓的石门走起吧。
石门在我们几个小村的之间，有史以来也没有争竞过是你村的还是我村的。爬到半山坡时，远远地看到一块巨大方正的石头镶嵌在山体中。外面齐刷平整如一石门状。看似简单，里头却蕴藏着一个优美的故事。据说那巨大的石门上刻着神奇的文字，这文字奇形怪状很难认得，如果认完随即石破天惊，石门就自动打开。山洞里面有一金人赶着金驴，在金磨子上磨金豆呢！进入者尽可自取所需。传说南方来一灵异居士竟然将石门上的文字悉数认得。石门果然徐徐开启，此人急切入内果见光芒四射到处是金。便迫不及待地收拾起来！但因自己太贪，想尽可能多弄些金银财宝，却延误了出洞时间，石门又轰然关闭。这人来不及出洞也就一命呜呼长眠于大山里面了。
以后石门再没有遇到识其字者，门也就再没有开启。君若有意不妨试试。如果认不出来，那就别惦记着里面的金子了！跟随我继续走吧。
三
从石门所在的半山腰处顺山势继续爬行，就登上了最近的一处山头。登顶一看豁然开朗，并非远处看到的样子。而是非常开阔平坦，有古代建筑的遗迹，碎石瓦块俯首皆是。这里就是我们非常熟悉的绛山五龙庙了。村人俗称“五龙柱”走到此处面露难色，看没看的、讲没讲的！除坊间传说，此处的文字记载尚属空白。但是在我年少和伙伴登顶五龙柱时，深信这里是有故事的。
那时是冬末春初，枯草凋零叶芽未萌，山体裸露尽收眼底。脚下两条正四方形的石柱横亘眼前。一般石碑石刻我都喜欢零距离探视。于是弯腰细看，哎呀！和栩栩如生的巨龙来了个注目礼，虽然青苔着身但丝毫不损它的活灵活现、腾空欲飞。只见龙身饱满、眼如弹丸、张牙舞爪云里雾里缠石而上，壮观异常！伙伴说，这上面仅存两条缠龙石柱。另外三条被好事者滚如山沟。我明白他是竭力为我求证五龙柱的来历。难道仅此而已吗？其实不然，我深知神秘面纱之后一定有不一样的跌宕起伏，留给后人去探索吧。
站在这个制高点抬眼东望，可以清晰地看到三县庙，俗称“三县顶”。虽看着不远也就几个山头而已，但是下沟翻岭非十数里是出不来的。
四
话说三县庙知之者甚众，亲临者却不多。若从这里徒步登顶，少说也应该半个时辰。目标竖在远方，而风景就在近旁，山壑纵横之间也正应了“欲速则不达”。那么，不可忽略的就是时下的美景了！人这一生一路走来皆有风景须要留心才是。
脚下是松软的簑草，一般都以灰绿着身，不像平原绿草青翠欲滴。面临如此干旱，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灼热日光的照射下，就形成蔫蔫的灰绿色了。若得肥水想必它也会绿得可爱。崎岖的山路也只能放下两脚而已。所谓羊肠小道就是如此吧。偶遇开阔那是整块的石面，有的是黑油铮亮、有的是砂岩粗糙。总而言之处处给人的是天然质朴的实在。远看谷底有泉眼多处，流水潺潺顺山势叮咚而下。因为水的缘故，就有好多动物齐聚，譬如兔子、獾、松鼠、鸟雀等等。即便是大白天也会看见它们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身影！深山沟壑立刻呈现出一幅无比祥和的画面。仿佛是我们误闯进了它们的乐园！
满山坡是各种各样的山花儿，都在不遗余力地装扮着山坡美丽着人间。最常见的是大片的柴胡花，那是一片盛大的金黄，并带有一股草药的清香，醒目又提神！白色的是防风花儿、紫色的是黄芩花儿还有好多不知名的花儿无不提醒我们，这里是有着丰富草药的海洋。
行在山间未被身边的美景所陶醉，看着熟悉温暖的一切，思绪被拉回到过去……无论那时生活的多么困窘，只要我们奔向这大山的怀抱，大山始终都会给予它的子民以丰厚的回报。 那时大都五更起床，背上药袋肩扛小撅，顺便带着干粮和几个自家种的西红柿等。水可有可无，山上有泉眼数处甘洌异常，一路走过但凡我们休息的地方都有泉水在流淌。初春，肥胖的嫩芽儿即使在一片荒草中也能一眼就认得出来。整个夏季更不消说，那亭亭婀娜的身姿随风摇曳。时至今日仍然盘旋在脑海不离不弃。午间是不回去的，在山上找个舒适的地方稍作休息吃干粮喝泉水，下午继续采药。无论酷暑多么炎热，我们迎着黎明的旭辉登上绛山，耳边总是凉风习习，山间鸟雀争鸣、谷底流水叮咚。一座座山峦在晨辉中明暗有致，在宝石般蓝天的衬托之下，一副无比壮美的画卷映入眼睑。让人不禁喟叹这大自然的恩赐，淌洋其中不羡神仙！
五
心驰神往中，不觉神奇的三县顶已在眼前，爬上坡就登顶绛山了。三县顶在整个绛山中是最高峰。因为向北是辽阔富庶的曲沃大地、向西是人文深厚的古桐闻喜、向南是东西狭长的古晋发祥地绛县。所以此山头就有了一个通俗而又公平的名字——三县顶。三县顶上三县庙也是有三县财主豪绅集资所建。而今所剩的只有古庙宇高大的残垣断壁，在二十里以外清晰可见。还有静卧山巅的石刻和古砖瓦，都无不在默默地昭示着三县庙辉煌的过去。登顶绛山同在一处就可以领略到两县闻名的第一美景分别是绛县的绛山晓日和曲沃的绛山晚照。就是如今两县人民仍是口口相传乐此不彼。
登顶三县庙最具浓墨重彩的一笔当属建庙的历史传说了。
话说大唐年间，三县豪绅倾囊合建了三县庙于绛山之顶，出钱出物势均力敌难分伯仲！庙宇建成之时也富丽堂皇威震五岳，实为古晋国腹地一标志性建筑。屹立在绛山之巅，前后有浍河涑水好似玉带缠绕脚下，一望无际的凤凰塬若逢初夏麦浪滚滚一望无际、蔚为壮观！可这山门朝向何方竟成了难题。三县豪绅各执一词，不知如何是好。某日，正在大家纠结之时，忽见自北向南一对人马黄土飞扬踏浪而至。只见高头大马雄姿英发，一望便知来人绝非一般！果不其然有人来报乃当今皇上李世民是也！三县豪绅正为庙门朝向而争执不下呢，这下可好，就把这一难题推给国君定夺！如此，有人快速拦下皇上。李世民一听来告，并非大事，可是门开那县凭据何在呢？只见李世民面带微笑，双目望天，恰好有一队雁阵空中掠过。说时迟那时快，李世民搭箭在手弓满箭出，但见一雁应声落地。正在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之时，李世民声若洪钟:去看看雁首朝向何处，庙门便开向那边！言毕大队人马绝尘而去！
行文至此，到底庙门开向何方还真是个尚未破解之谜。如今山顶只剩下遗迹而已。日月穿梭，虽面目全非但风景依旧。极目远眺古晋大地物阜民丰、莺歌燕舞一派欣欣向荣。耳边清风依依山高人为峰仿佛沟壑纵横间皆是金戈铁马、峥嵘岁月、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身为绛人居高临下顿觉心旷神怡，荣幸之至！
谈笑间美景在前——绛山晚照，也催我归途在即。西边的太阳以它极其柔和的光线撒向巍巍绛山！
六
此时，在晚霞中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画面出现在眼前。那就是自西向东采石炸山的地方，青色的山体被残忍地炸开，露出它灰白的骨骼！千疮百孔目不忍睹！苍山犹如身躯佝偻的老父。这无私的奉献从皮毛延伸到骨骼，可恨这人们不尽的贪婪和欲壑难以填平！从采药到采石这掠夺性索取已愧为人类。
开山的轰隆炮声决不亚于灭绝人寰的战争。他们用大山的躯体去换取纸醉金迷吃喝享受的金钱。此时他们并没有嗅到来自大山深处的血腥，只是疯狂地掠夺。
如今，开采仍在继续，这些人类的智慧都残忍的用在对大山的肢解上。现在炮声虽没有过去那样震耳欲聋，但声音沉闷、威力巨大、地动山摇，山下村民的房子随着炮声颤抖不已，房子落土、窑洞坍塌，每次都不亚于三级地震。无奈都纷纷搬离故居，但每每农忙还得来回奔波行色匆匆，结果地也种不好了撂荒成片，荆棘丛生一片凄凉。
巍巍绛山在身后，唯不见我父老乡亲熟悉的身影，鸡鸣狗叫沉寂于山风之中，炊烟也不知飘向了何方！梦回绛山，疮痍斑斑伤痕累累！抱愧绛山，回天无力此生大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