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不知为什么我眼窝儿变的浅了,浅到我蓦然抬手间,滚烫的泪便从眼角溢出,梦里没有奶奶,只有一封浅浅的书信。
孩子,你的来信我已收到。
依稀记得那个年岁,你带着双大眼睛,挥舞着双手意气风发的来到这个世界,你的眼睛里仿佛承载着这个世界的漂亮和美丽。我骄傲又惊奇的想让你来分享我的欣喜,我迫不及待的为你打开这世界的大门。
孩子,你不会想到你的到来会成为我的救赎,在那以后的时光,你是我的生命。丫头,还记得夏日的夜晚我们并排躺在凉床上,我的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在照进屋子里的一抹月光里摇曳着,他仿佛是一艘记忆的船,带着我的思绪回到我儿时的时光里。和着蒲扇我轻轻的诉说那个不幸的年代,在那个年代体味着一觉醒来亲人的身体早已冰冷,夜晚在大雪纷飞里忘记抵住木板门而被冷冽的寒风吹醒,纷飞的大雪早已漫过门槛。白天,踩着漏脚趾的草鞋去荒芜的菜地里寻找充饥的草根。幸好面对这一切我没有放弃,然而我知道在那个年代里没有父母的孩子最终的命运就是早早地离家去,于是我们便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
与其说我的命运是不幸的,不如说是有幸的。不幸的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总是伴随着没完没了的争吵,幸的是能陪你一路成长。小时候的你最羡慕的是别的小伙伴躲在父母怀里撒娇,也难免有自己为什么是留守儿童的惆怅。于是你胆小怕事瞻前顾后,以至于自卑的牢笼紧紧地囚着你
即使如此,你还记得吗?你也曾大胆地做过坏事。
从小爱贪玩的你和同学骑车出去玩到天黑,我害怕的守在村口翘首盼望着你,回到家的我和你不免要受到你爷爷的一顿责骂。屋外一片漆黑,屋内灯火通明,我和你爷爷不停的争吵,你则躲在房间里格外安静,我很抱歉让你不止一次的目睹这一幕。
可是有一次,我宁愿领着你回去没完没了的和你爷爷争吵也不愿让小小的你置身于无尽的黑夜中。丫头,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在学校组织看马戏回家的途中走丢时,我的天似乎塌了下来。我忘记要把鸡赶回家,忘记了锁门,拉着你哥哥急冲冲的赶往学校,我头一次痛恨自己不会骑车。我一路奔走到学校时,已经临进11点,看着那些被紧急通知来的老师们,我一把冲上去握住你班主任的手边哭着边询问着你的情况,可是回答我的却是一句“您别急,我们还在找”。丫头,听到这句话时我顿时哭坐在地上,似孩子哭闹时挥舞着双臂,用沙哑的声音对着你们那娇小的班主任嘶吼道“你们要是不把我孙女找回来,我今晚就坐在地上不走了”。我知道这句话有些不明事理,可是当时又有谁能保持平和呢?
急性子的我和你的班主任也加入了找你的队伍直到你班主任的鞋跟都走断了,我们的嗓子喊哑也没能听到你的一声回答。我至今都记得那条路是多么的漆黑,记忆中那两旁长满树木的弯曲的道路像一条缠绕的蛇,夜色像盐粉一样扬在它白皙的身子上,我的心如也它的身子一样似沾染了“夜色”粉末痛苦的紧缩着。而脚下的路就如我踩着它滑腻腻的身子怎么也挪不动步子,直到你回到我的身旁时我的心似乎才被装进胸膛。自此以后,每每当你放学后没及时回家我就坐立不安,你爷爷就会说我瞎担心,谁又知道灯火阑珊处的守望,会一不小心灼热我的眼眶。
就在这一次次等待中我也迎来了你的长大,你要开始离家上学了,我除了不舍还是不舍。在你离开后,我和你爷爷的摩擦越来越大以至于我每每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出神时,总会潸然泪下。生活的孤寂与无奈总会容易让人走上绝路,我也不例外。尽管我也曾无数次答应你要咬牙坚持,可是我终究要食言了。我选择了悄悄的走,让别人不那么痛苦,自己也不至于那么留恋。
对不起丫头,我终将缺席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可你要知道我会默默守护着你。亲爱的丫头,不要埋怨任何人,也不要埋怨我的自私抛下所有人,就像我曾无数次对你说的,这样的选择对我来说有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亲爱的丫头,你若受了委屈,受了伤眼泪肆无忌惮的滑落湿了你的脸庞时,不要用倔强的姿态抵挡悲伤独自守望心中的一隅,奶奶永远是你远行的港湾。生命那么短,回忆那么长。亲爱的丫头,有时有些东西更需要学着刻意遗忘,我们是时候都该学着放开彼此的手了。
梦醒,窗外,没有月光,没有繁星,没有和风,没有蒲扇的声音。望着奶奶生活的方向,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最终滚落到嘴边,莫名感到一丝不安,脑海里涌现出一幅晨光熹微,薄雾一片,一丝忧愁在你眉间的画面。你伫立在门口的石凳前挥了一遍遍手,看了一眼又一眼。那眼眸中分明写着不舍与留恋,然而一转身你走出了我眼角的视线,你的背影就定格在我的脑海中,也就是这一瞬真的成了永远,原来我们都忘了上帝是个爱开玩笑的小孩。
这一梦之前,她还是鲜活的奶奶,我还是孙女;这一梦之后,她远去,我孤零。就像别人所说“从此你在明月,我在清风,便是清明”,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们留恋,可我早已泪流满面。
人永远不知道哪天不经意的一次再见,就真的永远不再见。您虽然走了,但我永远记得您给了我生命中最为厚重的爱。亲爱的奶奶,您的丫头已经长大,正在学会慢慢的放开你的手。
可是亲爱的奶奶,“心的邮局”已经停业,您是否还能收到我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