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公开赛如期而至，单打签位出来后，方博1/4区，1/8赛碰队友马龙，许昕独守2/4区。

尽管拼得很努力，方博还是输给了马龙，半决赛时，许昕也输了马龙。马龙和许昕回到休息室时，方博几个刚从看台上下来。

“龙哥真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高远感慨。

小胖点头赞同。

“小胖也是座难以逾越的大山。”高远又感慨，跟许昕一样，他半决赛刚输给小胖。

“可是这之后，一座大山将不复存在！而另一座大山，则成为我的战友。”高远的兔子牙露出来了，“战斗吧！只有战斗才能体现存在的价值！”

方博没想到，这个世界中二那么多。

高远是在为接下去的双打鼓气，他对他的搭档满怀信心，那么，自己呢，自己的搭档呢？

方博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许昕，他正脱掉衣服擦干身上的汗，还时不时跟马龙聊上两句，说到什么好玩的，便毫不收敛地笑起来，偶尔笑得仰起了脑袋，像个开心的小孩。他的笑声极爽朗，极有感染力，他大大方方地把它跟所有人分享，可却吝啬地不肯给某个人一分一毫。

马龙注意到了方博的目光，之后跟许昕交代了两句，便向他们走过来，自然是先拍了拍方博的肩、小胖的脸还有高远的后颈脖子，许昕回过头看着自家师兄，不由得做了个嫌弃的表情：“马龙你年纪大了，都开始带孩子了。”

“滚。”马龙笑了，“你还不赶紧，三个人等你一个呢。”

“就好就好！”许昕把毛巾一扔，三两下换上衣服，拎着拍子笑着走过来，“走啊，练双打去。”

自始至终，许昕都没有看过方博一眼。

临上场前，两个人在场后等待，方博开始放空自己，安安静静地站着。

“喂，紧张吗？”意料之外的声音，吓了方博一跳，再一回头，居然迎面撞上一张带笑的面孔。

微笑着的，无戾气的，眼神温和带光的，面孔。

虽然转瞬即逝。

方博有些被这个笑容惊得发晕：“啊……还……还好啊。”

“原来都紧张到结巴了啊？”熟悉的嘲笑又回来了，“啧，就这么想要这个冠军？”

方博默然了一会儿，低声地回复：“马上要比赛了，许昕。”

许昕不再说话了，他犯了一个错，还是一个方博不会的犯的错。

是的，比赛永远第一位，赛场外只管吵闹打骂，而场上，临上场前，他们就是战友，公私不分是个幼稚的错误。

许昕觉得很烦躁，方博怎么就能做到风雨不动安如山，他知道在那个人的心里永远比赛第一，也许就是因为把比赛看得比什么都重才能忍受自己这么多的讽刺挖苦，但他现在忽然更希望看到那个人爆发的一面，方博，有本事别把自己的讨厌忍着啊！

情绪烦躁，稀里糊涂地击了掌，不知不觉脚下加了劲，没头没脑地冲到球台前，把原本并肩的方博的甩在了后面，发现自己是最早就位的一个后愣了神，一边在原地蹦跶几步一边深呼吸舒缓自己的情绪。

方博静静地在后面看着他，看着许昕手指卷裤腿的小动作，终于明白过来，许昕问自己紧不紧张的时候，其实紧张的是他自己。

许昕的那个笑容，不是给方博的，而是给和自己并肩的战友的，他渴望这个当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能给他回应，纾解自己的情绪。

方博有些感慨，又有些后悔。

光影、步伐、球……比分交替上升，这四个人中方博总觉得自己相对弱势，偶尔看到小胖对着高远耳语笔画，心里就没底起来，偏过头看一眼许昕，握拍站着的人似有感应地回头，淡淡地扫方博一眼，点点头便回过身去，方博觉得心里突然安了许多。

11:11

方博发球，对方摆短，许昕抓住摆短偏高的失误，正手发力抢攻。

12:11

对方发球，偷长，早有准备的许昕接发球反手怼回，对方反手直线，方博正手爆冲。

13:11

大比分4:3。

赢了，冠军，方博吁出一口气，浑身松懈了下来，过分紧绷的身体这才感受到疲倦。

方博感受到许昕微凉的手掌贴上了自己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打了这么久的球手心都不见热，果然蛇是冷血动物。

混采区的记者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拦住了两个世界冠军似乎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一紧张便忘了之前准备的问题，情急之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两位刚刚赢了冠军，打的时候心里紧不紧张？”

这是一个没有价值的问题，何况采访时间有限，小姑娘问完便露出了些许窘迫和懊丧。

许昕看了看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轻快地说道：

    “紧张啊，哪能不紧张呢，我们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运动员，真到了实战，那想赢的劲儿上来紧张是再正常不过了——何况博哥可想拿冠军，那我压力更大一些，必须得全力以赴配合他呗。”

许昕总是这样，轻轻松松的几句话一个表情就把人的尴尬化得烟消云散。

小姑娘听了便立刻跟着笑了，话筒自然转向方博：“方博是这样么？那你们这是第一次配合，感觉怎么样？”

“是，这个冠军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吧……”

之后的采访步入了正轨。

“厉害呀两位，冠军！”

“请客请客！”

“昕哥博哥恭喜恭喜！”

“恭喜两位新人！”

凑在一起的队友们一下子哄笑开来，大家都知道俩人关系不好，但似乎并不妨碍他们开任何玩笑——毕竟两位主角中的一位对此一脸无所谓，另一位正嘻嘻哈哈。

人群中突然开了一条道，处于中心地带的方博和许昕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看到外圈队友们挤眉弄眼地，拥进来一个小姑娘：

“昕哥，找你的！”

许昕认出是刚刚混采区的小姑娘，笑了，胳膊挂在队友身上也不拿下来：“谁呀？”

“装什么傻，找你的呗！”有几个队友把不敢再往前走的小姑娘往许昕面前推了推。

女孩的脸红着，眼神跟受惊的小鸟似的到处乱飞，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那个，能加个微信吗，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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