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小雅·菁菁者莪》:东风所及遍地春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菁菁”是草木茂盛的样子,“莪”是莪蒿,又名萝蒿,是一种可以食用的蒿草。《诗经·小雅·蓼莪》中有“拊我畜我,长我育我”之句,因此这首指代不那么分明的《诗经·小雅·菁菁者莪》被《毛诗序》判定为是“乐育才”。
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的去套的话,这首《诗经·小雅·菁菁者莪》很难与育人扯上关系。但世间就是这么奇妙,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我们再来看这首诗时,便会从中读出点春风化雨的意味来。
这首诗一共有四个小节,前三个小节都以“菁菁者莪”起兴,言“青青者莪”在山坳中,在沙洲畔,在土山上,有点“东风所及遍地春”的感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桃李满天下”。与“菁菁者莪”相对应的是君子的“乐且有仪”“我心则喜”“锡我百朋”。从“乐且有仪”到“我心则喜”,对于师者的认知是由表及里的,再到“锡我百朋”则是受教后的感觉。至于第四小节的“泛泛杨舟,载沉载浮”,可以理解成学海泛舟的浮浮沉沉,末句“既见君子,我心则休”算是对师者感觉的概括性总结——能有这样的人为师,我心别无所求。
当然了,“乐育才”绝对是一家之见。朱熹便反对这种观点,他认为《诗经·小雅·菁菁者莪》仍然是宾客宴饮之诗,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就是有人敬酒者端着酒来到你面前,想办法用各种说辞劝人畅饮而已。见到君子你“乐且有仪”干一杯,见到君子你“我心则喜”再来一杯,见到君子你“锡我百朋”——胜过给我几百块大洋再来一杯!一杯一杯复一杯,恰如激越水中的独木杨舟,沉沉浮浮浮浮沉,尽到君子你,我心开怀到无以复加,此生别无所求!言外之意是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要不再来一杯?
朱熹不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在这个场合否定掉《毛诗序》的“乐育才”之说,在《白鹿洞赋》中又写“广‘青衿’之疑问,乐《菁莪》之长育”。可见,读《诗经·小雅·菁菁者莪》这类指代不那么分明的诗,非但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甚至还是此时见仁,彼时见智的。
《左传》记载,早年鲁文公未立为鲁国国君时,晋国曾经无礼于文公。文公三年,晋国因先前的无礼而感到不妥,于是请求更改盟约。文公来到晋国,与晋国签订盟约时,晋襄侯唱这首《诗经·小雅·菁菁者莪》向文公表明心迹。可见,朱熹很可能是读了《左传》中的这段记载,才认定这首诗是宾客宴饮之作的。
问题是《诗经》在那个时候,差不多成了诸侯国间交往的官话。但凡是外交场合,宾主双方都会引用《诗经》中的某首诗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在那个年代,不引用几句诗,你都不好意思张口说话。所以,仅凭一次引用,便来判断诗的主旨,多少有些靠不住。
莪蒿真繁茂,生在深山坳。见到那君子,威仪略挂笑。
莪蒿真繁茂,生在沙洲角。见到那君子,我的咚咚跳。
莪蒿真葱茏,生在那丘陵。见到真君子,胜过获百朋。
杨舟泛中流,浮沉不自由。见到那君子,我心别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