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中,夕阳沉坠在暗黑的山脊后,如此清晰真切、近在眼前却令人怀疑,白天与黑夜的更替那样直接,毫不掩饰。大地母亲含笑拥抱奔波劳顿的儿子,在朦胧的黑色纱帐中,白昼沉沉睡去。
昏鸦归巢、倦鸟栖林,牛羊饱胀着肚子,急走在村边小道上,呼儿唤女声此起彼伏。牧人甩着鞭子大声吆喝,尘土飞扬中,留下一路的羊粪牛屎。
牛羊渐渐远去,寂静真正降临。挟裹着流云的天幕上,星星开始眨眼。
很难说清楚这一切给了我们什么,黑夜与白昼,劳作与止息,我们应四时而作,随日夜而息,我们属于这片土地,就象草木之于泥土,子女之于父母,无论潦倒沉沦至何种境地,总还有一个归所。
我们曾经和大地如此亲近。我们曾细细揉搓那或柔软粘结或细干如沙的泥土。我们细嗅过它的芬芳,也掩鼻过它的腥臭。我们曾那样自由地、畅快地在它的怀抱中奔跑、跳跃、驻足、冥思,迎着每一缕散射的光线,在微风拂过中开怀大笑;在牛毛细雨中掩脸痛哭。自知或不自知地在这一切中悄然长大。
那被草木山石覆盖的黄土山上,青松在山风中呜咽,轻声诉说往日的荣辱兴衰;小叶杨哗啦哗啦抖落片片黄叶;肥白的草菇藏在落叶衰草间,只想悄悄地腐化归尘,秋风偏掀去它的那顶屋篷,它们挨挨挤挤地在风中撑起伞盖。
哦哦哦……一首悠远苍凉的老歌在耳畔缓缓响起,似乎已被传唱了无数个轮回。
那被阴云笼罩的天空中,最后一批晚归的燕子依然在忙碌着,黑翼在空中翻剪,剪的掉身后的那份牵挂吗?必是在等待那最后一窝小燕,等它们羽冀丰满,翱翔天地之时,才能剪掉那份对这片即将冰封的土地的最后一丝留恋,飞往南国,然而明年春回大地,它们又将再次翻剪这片美丽的天空。
无论这片土地是贫脊偏僻的乡村,还是热闹喧嚣的都市,它们的身形轮廓、光影气味已深深根植于你成长的印迹之中;无论你曾经是那样热爱还是多么厌恶,甚至期盼永不再见,这片土地都在静默无言中潜藏于你的内心深处,冥冥中似乎左右着你的一些什么一一人生态度、价值取向、情感甚至是婚姻。即使在离开许多年后,那些自以为早已忘却的许多个过往,也会在某个梦里涌上你的心头。
秋雨在窗外絮絮絮叨叨,薄雾隐约在山脊,没有风,也没有叶落,但我眼前分明已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场景。没有悲伤,只有感叹,我似乎理解了叶落归根之意,生于斯、长于此,万水千山走遍,根还在片土地,这里是缘起,亦是归宿。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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