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当你从漫漫长夜中醒来,当你从香甜的梦中醒来,外面的世界总会发生你意想不到的变化。当你醒来时,面对的仍旧是一片漆黑的夜,仍然是沉沉的黑暗,似乎离天亮的日子还早着呢。并不是你一个人孤独的面对这黑暗,当你从窗户向外面黑暗的世界望去时,不知谁家的灯火已经点亮了。这些灯火被窗户框住了,它们并没有把光明的力量向更大的地方扩散。冬天的夜,力量是如此强大,似乎人类制造的灯光,根本不足以与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形成对峙。确实如此,在冬天,夜的黑暗会以最一种不为人知的寂静吸收吞噬人类制造的光明。只有白昼的太阳才能镇伏这冬的黑暗。
随着东方黎明的来到,黑夜渐渐退去,我才有机会看清外面的世界。这个早晨,世界呈现出与昨日不同的模样。昨天阴沉寒冷的日子,在夜的催化下,终于产生了一些作用。雾淞,是这个早晨大自然送给大地最美好的礼物。
我站在屋子里,从高处向外面院子里的树木望去。每一棵树,不论是乔木还是灌木,都披上了洁白的圣装。每一株野草,不论是带着干枯叶子,还是只剩下可怜的茎杆,也被这冬的礼物装扮一新。这就是人们隐藏在心灵深处最美好的银装素裹的冬天。
想想看,昨天世界还在阴云密布的寒冷中哆嗦着颤抖着,目之所及之处,基本是灰色调:灰黑色的路面,灰褐色的树木,灰蒙蒙的天空,除了散落在树林间草坪上和角落里的一些积雪,世界便只剩下如此单调的模样了。没有人喜欢这样的世界,它激不起人们心底对自然的渴望,也激不起诗人的灵感。
树木依然静默着,它们以另一种模样静默着,在来去如飞的四季里,它始终如此静默。在冬天,它静默的诗情画意。从树杆到树枝,这圣洁的白色装束,让所有树木都脱胎换骨,有了一次飞临天堂的机会。雾淞,把树木从下到上覆盖的严严实实,在这个白色的世界中,它们终于完成了一次飞跃,终于完成了大自然最严峻最冷酷的洗礼。这不仅是外观的改变,更多的是灵魂的升华。
雾淞,这寒冷与水气结合产生的美丽事物,给冬天增添了几分灵动和朦胧的意境,否则,大地会在寒冷和苍白色中怎样孤立无援。每一棵树,不论是家榆,还是圆冠榆,不论是裂叶榆,还是倒榆,更不论白蜡还是垂柳,樟子松还是天山雪岭云杉,都成了冰雪世界的冷美人。家榆苍老虬曲的枝杆,也被雾淞感动了,显出几分少女的圣洁。垂柳更不用说了,在冬天,它就变成了“万条垂下银丝涤”。青翠的樟子松,显出几分碧绿色。墨绿色的天山雪岭云杉则在积雪中在雾淞中透出几分青色。所有的树木都亭亭玉立在蓝天下的冰雪世界中,它们穿着冬的白袍,享受着一个季节的寂静幸福时光。雾淞,并不是把这些装束赠送给树木这样高大的植物,它并没有忘记野草。只要野草还在大地上如树木一样坚强的挺立,雾淞就为它换上白色的服饰,虽然它们生命的绿色早已离去。我看见在树木之下,野草也如士兵一样守望着天空,迎接着冬的朝阳。
如果走近树木或野草,仔细观察,可以领略到雾淞的多变。你从远处或不远处看去,只是看见一个白色的世界,看见白色的树木和野草。只有走近了,你才可以看清雾淞的形状。它们在树枝上并不是僵硬的,而是呈冰棱状或是柔软的雪絮状,它们在树枝上起伏着变化着,似波浪。就是这些被寒夜冻僵的雪,在沉沉的睡梦中,才使我们看见一个不同于白雪皑皑之外的另一个白色世界。我知道,如果这些被寒冷冻僵的雪,在阳光的温暖下苏醒了过来,它们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零星的碎屑状的雪,从天空飘落下来。太阳努力的从寒冷中爬了上来。天空依然是一片蓝色,它带着冰雪的寒气和冬的精神在高空飘摇着。如果天空在一年四季中,始终是人类头顶上空的一面蓝色的湖水,那么这湖水是随着季节而不断变化的。春天它明净鲜亮,一片碧蓝色,充满希望。夏天这是一面蔚蓝的湖水,在炎热中带给人几分凉爽。在秋天,它则是一面湛蓝的充满智慧的湖水,可以荡涤人类的尘埃。冬天,它就变成了一面寒冷的浅蓝色的明镜,从高处照映着大地。雪沫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惊叹多变的光芒,又似从天空洒落人间的黄金粉沫。它们只有在空中才能展现出多变的姿态,这些雪的碎屑轻轻地飞舞着,落在地上则失却了它所有的光彩。
在正午的阳光下,雾淞使树木变得更加美丽了,它们让空间也神圣了。阳光穿破这些白色的树枝,照射到树林间,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寒风,惊扰了树林,于是,片片洁白的雪花撒欢的从树枝上飘落下来,如果正好有行人经过,它便会落在人身上,好像下了一场小雪。这是一件美妙的事,这是一种美妙的感觉,冬天寂静悠长的日子,在雪花从树上飘落之际,在阳光从林间照射之时,我仿佛看见了属于冬的芬芳岁月。
雾淞在阳光下静静地消失了。在公路两边车辆和人流量大的地方,它们消失的速度很快,不到中午,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树木又恢复了它的本色。而那些在少有车辆的地方,它们还保持着圣洁的模样,仿佛大地的一场幻梦,安静着。雾淞,让白色不再是平面的,这个季节的白色是立体的,是丰富多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