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子的爷爷奶奶是地地道道的贫农,当时家里只有三间土胚房子,有院子,但是没有围墙,围墙也是土胚的,日晒雨淋早塌了,家里的生产力除了人,就只剩一头驴了。虽然家里很穷,但是他们很溺爱孩子,柱子和小仙结婚的时候,柱子还从来没有做过饭,一身少爷脾气。小仙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结婚以后受不了家里这么穷,逼着柱子出去打工。可是柱子不愿意离家远,就非得死磕那二亩地,然后在村子里打个零工补贴家用。即便后来有了嘎子哥以后,家里的经济更加拮据了,柱子依然不肯出远门打工。
然后,嘎子来了,带着一身病来了。嘎子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孱弱,需要营养,但是买不起鸡蛋,更不用说买肉了。邻居们、亲戚们看着他可怜,送了点鸡蛋。嘎子六个月大的时候,小仙的乳头被嘎子咬的长疮了,这小家伙吃奶不是嘬,而是咬。然后嘎子就被强行戒奶了,开始喝玉米糊糊。过了一个月,冬天,可能是刚戒奶,哭的上火了,也可能是着凉了,总之嘎子病了,并且迅速发展成肺炎了。
各种吃药打针不管用。去县医院输液体,嘎子才七个多月,血管很细,护士在小家伙的头上扎了二十多针,扎不上。医生亲自来扎,扎上了,当时嘎子发着高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普通的消炎药对嘎子无效,所以高烧退了又上来,住了二十多天院,小家伙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家里也没钱了,亲戚也借遍了。可是嘎子有病,得治。柱子和小仙在强撑着,嘎子的小姑每天骑自行车去县医院给柱子他们送咸菜和窝窝头。
普通药没效果,换药吧。90年的时候小县城里最有效的消炎药是青霉素,医生给嘎子换了青霉素,可是他没有给小家伙做皮试,然后嘎子就过敏了。肺炎,高烧,过敏......据小仙说,当时嘎子已经翻了白眼了,嘴里也吐着白沫,她已经不敢抱小家伙了,她的腿已经哆嗦的不能走路了。柱子抱着嘎子去找的医生,停了青霉素又换了头孢,当时一般叫做先锋,效果还可以。这时候借不上钱了,交不起住院费,医院直接给停药了,三天内交不上钱,就会被赶出医院。
嘎子的二爷一直瞧不起他亲哥哥——嘎子的亲爷爷穷,兄弟两个翻脸了,柱子当然站嘎子爷这边,跟着不理他亲叔叔了。嘎子二爷是村里的信用社社长,管着整个村子的钱,日子过得挺不错。嘎子停药了,但是他不能停药。嘎子的堂伯,是和柱子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带着柱子去找嘎子的二爷借钱去了。先认错,再诉苦,再承认自己窝囊,没有出息,承认自己是个孬种。这样也不行,想借钱可以,得跪下道歉。前面说了,柱子是少爷脾气,臭得很,更是硬的很,这辈子没有低过头,男人的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让柱子跪着认错?呵呵。然后柱子推门走了,嘎子的堂伯跟着出来了,在社长家门口,跟柱子说:“跪吧,小二快死了。”
柱子跪了,道歉了,借来了三百块钱。
嘎子继续住院,继续用药。过了一段时间,好消息是嘎子病情开始好转了,坏消息是又没钱了。这一次柱子说什么也不肯去嘎子二爷家借钱了。不知道那两天柱子有没有睡过觉,反正他想出办法了,找了嘎子的三姑,前面说的嘎子的小姑是嘎子的亲姑姑,这里说的嘎子的三姑是堂姑,也就是嘎子二爷的三女儿。嘎子爷和嘎子二爷闹翻了,可是柱子他们堂兄弟们玩的还是挺好的。嘎子三姑当时刚相亲,相亲的对象是在县医院开救护车的司机,他们刚见了一面,还没有确定关系。可是孩子治病要紧,嘎子三姑和柱子去找了这个司机,他给柱子做担保,让柱子打白条给嘎子住院治疗。后来这个司机成了嘎子三姑父。
在医院过了春节,又过了元宵节,嘎子的病终于好了。
沉默寡言的柱子,不用小仙强迫他了,自己卷起被褥跟着施工队伍走了,小仙在家种地,觉得不行,又搞起了养殖。嘎子9岁的时候被送去了寄宿制学校,然后小仙也出去打工了。
后来嘎子家的驴卖了,买了农用三轮车。土胚房子拆了,重新盖了钢筋水泥的房子,是当时嘎子村最流行的新款式。嘎子上了大学。
现在柱子老了,可是他依然在外打工,他说他想休息了,但是他又说他不能休息。因为嘎子还没有结婚,还没有买房子,城市的房子挺贵的,他不想让嘎子过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