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闹剧

坏女巫

清晨四五点的冬天，夜幕仿若贪睡的婴孩，依然稳稳地嵌在天幕，浸染得冬天格外冷寂。

地处皖西南的某个小村庄，在静谧的黑暗里连呼吸都轻了些微，生怕惊醒白日里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此刻他们借着夜幕将醒不醒，安然的躲在暖和的大棉被下享受美梦。

然而，不算宽阔的街道旁，一幢不显眼的老旧红砖房里，一老一少正“筹谋”着上演一出闹剧。

小孩的精力似乎总是格外充沛。

上了年纪的雕花木板床上，一张小圆脸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短发，在被窝里睁着小豆眼，身子翻来覆去。看那双滴溜溜转的小豆眼，显然不是刚刚醒来。大概是自己一个人玩的无聊了，便开始作妖。

身子转向安静躺在身侧的老人，试探性喊道：“奶奶，我醒了。”

“奶奶，你醒了吗，我睡不着了。”

“奶奶，你打算几点起来呀，你说天是不是亮了呀？”

“奶奶，你怎么还在睡呀？”

 ......

老人似乎睡得格外沉，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小圆脸不知道在她出声时，苍老的面颊上浮出一抹隐忍的笑意，嘴角向上微扯。

黑暗里，一只小手爬上老人长着皱纹的脸。这边摸摸，那边摸摸，嘴里边还嘀咕着：“嗯，奶奶还没醒。”

“奶奶你也太能睡了，我都已经醒了你怎么还在睡呀。”

猛然间，小圆脸想起前几天早上奶奶逗自己装死的事情：“奶奶，你在装死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小圆脸不死心：“奶奶，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又骗我，就像上次那样！”

小圆脸半爬起来，上半身靠到奶奶怀里，小手在老人脸上拍拍摇摇，试图把人摇醒，只是这点动作没有激起半点想要的反应。老人家还真是沉得住气。

“奶奶，你死了吗？”

“嗯~”苍老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丝气若游丝的声音。

“奶奶，这次你是真的死了吗？没骗我呀？”小圆脸显然对上次老人的把戏记忆犹新，又特地确认一次。

“嗯~”又一声微弱叹息般的肯定，比上次气足了些。

“爸爸~爸爸~妈妈~”，小圆脸这下躺不住了，猛地从被子里半爬起，黑暗中凭记忆冲那扇小木门的方位提高声音喊道：“不好了，奶奶死了！”

似是想起来什么，又喊了一嗓：“这次是真的死了，一动不动~爸爸，你快点来看看呀~”

没过一会儿，小木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吱呀吱呀”地俏皮声响。“啪嗒~”灯泡亮出昏黄的光，赶跑了一室黑暗。一个上身披着厚棉袄的中年男人冲进房间，头发乱糟糟一片，因为刚刚惊醒眼里还披着一层未醒的朦胧，又夹杂着露出某种恐惧来，微微凹陷的双眼睁得更大了些，下半身一条单薄的秋裤，两条过细的腿似乎在清晨的冷风里忍不住瑟缩起来。

男人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子，身材比男人更高大，同样上半身披着厚重的旧棉袄，下半身单薄的秋裤。对着这张脸猛一看，仿佛小圆脸的放大版，不过比起床上小圆脸满脸的懵懂，这张脸透出一股惊讶和不安，嘴里念叨着：“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

“噗呲~哈哈哈...”一阵憋不住的响亮笑声不合时宜的响起，老人睁开笑弯的双眼，半坐起来：“我逗她玩的，没死没死，还死不了，哈哈哈哈...”

闻言，男人和女人神情皆是一松。随即，男人咬牙：“你这老人家，真是要把人折腾死！” 虽说面上佯怒，但嘴边又藏不住一丝轻松的愉悦，也不知到底是因被打扰清梦生气了，还是因老人没死放轻松了。

女人把小圆脸按到被子里，又给她掖掖被角，说道：“大早上不睡觉皮个什么东西，天都还没亮，再老实睡会，等会天亮了来帮你穿衣服。”

说罢又是“啪嗒~”一声，灯泡熄灭，女人跟着男人走出房间，关上木门。隔壁大堂里微怒的声音渐行渐远：“你家这老人家就没见过，这大冷天的故意搅得不让人睡，真的是......”

夜幕也被这场闹剧惊醒，微微睁开惺忪睡眼，又咧嘴一笑，天边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一丝清冷的光从床对面高高的小窗里照射进来，拂去笼罩一整夜的黑。

“奶奶，原来你又没死啊，你怎么每次都装的那么像啊？”小圆脸借着微光转头看着顽皮的老人家。

“哈哈哈哈，你看你又把你爸妈吵醒了，看把你妈惹生气了打你怎么办。”

“我以为你这次真的死了嘛~”

......

随着一老一少的闹剧走向尾声，夜幕彻底醒来，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玩了。村庄也渐渐热闹起来，公鸡“喔喔喔”的打鸣打个不停，偶尔几声清脆的鸟叫，冲破了瑟瑟冷冬里的萧条感，人们也渐渐清明，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木门再次“吱呀”一声，已经收拾整齐煮好早饭的女人来帮小圆脸穿衣服啦！

很多时候，孩童的纯真和老人的无虑引发的闹剧

对处于中间的成年人来说却是一种负担

他们肩上担着沉甸甸的责任，想要逃离却无处可避

又或者思想上作茧自缚，添加另一种负担

不过我还是希望，所有负重前行的大人们

可以稍微少一些忧虑，多一些云淡风轻

这样在下一个被闹醒的清晨，说不定也可以轻笑说上一句：“这样闹腾的早晨，真是别有生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