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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鸡鸣从远处慢慢飘来,透过窗户,径直来到了屋子里头。
邹必胜方才被第一声鸡叫叫醒,便翻身下床来,打摸了一番来到了院子。
残月远远地抛在了天边,像一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淡蓝色的天空洁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淡淡的颜色一直延伸,蔓延了整个天空。找不到一丝云。
他看了看手上的表--凌晨五点半,他感觉自己醒得很彻底,又有些困倦,不过不知怎么搞的,心里感觉很清醒。
破旧的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院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雕像,雕琢着一匹飞奔的骏马,目光待得久了,还真以为是一匹真真切切的马,耳边不时有一阵疾风飞驰而过。
大大小小的工具到处都是,零碎的小石子散落满地。角落里不难看到有几块推到的“马”,说是马,只是依据中央那初具雏形的马来判断的。“马”石头到处都是,似乎是被摔过,一地惨状,不忍目睹。
也就是从此时起,一天里院子惯有的“叮当”声便此起彼伏地响起。春气沐浴中的院子,亮得早,有点微凉。邹必胜稍微裹紧了上衣,点了根烟吸着,在烟雾缭绕中,手上的錾子和锤子有条不紊地交替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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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去年,季候比现在略早了一些,自然界也是走在了春日里了,林生和罗嫂来看他。偌大的两个人站在本来就不大的院子里,显得有些突兀,两夫妇盯着邹必胜的作品,暗暗地叹了叹气。
邹必胜本不爱说话,出于客气,跟他们稍微寒暄了几句。之后也便埋头于自己的艺术品中。一阵沉默,林生觉得应该打破这气氛,便道,“兄弟,不错哦,这作品!你什么时候送去给那老头呢?”‘
听到这席话,邹必胜微微抬起头,“打明天就该成了吧”,吸了口烟,两行烟雾从鼻子缓缓呼出,“就明天吧!”
可是当他看到罗嫂时,便有些不太愉快。总觉得她像极了鲁迅先生笔下的杨二嫂,“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那样子叫人见了便生有些不快。这不,罗嫂发话了,“我说啊,必胜啊,嫂子我向来有话直说”,双手插在腰间,那姿势,那动作,活脱脱杨二嫂在世,“你那作品真是不行,那里像马啊?你确定要继续下去?嫂子我劝你别做无用功了吧......”
邹必胜听得有些发毛,却是习惯了,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说。听得久了,便左耳进右耳出了。
第二天清早,他便早早随便吃了点干粮,往老头那里去了,拉着那精心雕琢了几个月的雕像“奔马”望山下去了。
老头住在乌龙镇南边的山脚下,是一个专门收购艺术品的收藏家,一般他买下的作品也就意味着作家不凡的功底,市里艺术家的标准都是以老头的眼光为准。
邹必胜出了村子,离了公路,还得步行一两里的路。那会儿正阳光明媚,人在这时放眼望去,心里都舒坦,忐忑的心情平缓了许多。这一带是平原上突兀耸立起来的一片小山头,不高不矮。老头的宽大洋楼已是在眼底下。
毕竟是山,下了公路后,脚下的碎石便多了起来,越走越多,山的气氛也浓了。路两边的好些大树和花儿,皆叫不出名字来。不过,那些树却颇有气势,拔地而起,枝干粗壮,颇有强悍奔放的气势。
半天的功夫,终于到了老头门前。
那老头抽着大烟,瞥了邹必胜一眼,“怎么又是你?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
邹必胜只将车拉近,笑着说,“请您过眼,这是我这几个月来精心打造的作品”,他抽出右手,缓缓拉开了黑布,“奔马”便赫然出现在老头眼前。老头猛吸了一口,喷在邹必胜脸上。
“这算个鸟作品,废石一堆!”老头脾气很坏,“前几次都说过你了,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成为艺术家的,去去去,把石头拉回去,别碍了我的眼”。
邹必胜强忍住眼泪,半响说不出话来,像前几次一般,他默默地回去了。
耳边是众人的笑声,“这小子自不量力啊......”此时此刻,阳光似乎变得冰冷,一阵风扑来,邹必胜裹紧了外衣,将瘦小的头尽量埋在领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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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讨论声将邹必胜的思绪拉回了院子里,仔细一听,是隔壁的几个年轻人,其中好像有林生的声音。
“听说那狂小子厚面皮的明天又要去卖那匹马了哦?”
“我呸,就那破马,哎呀,又毁了一堆石头”
......
望着院子里的碎石,邹必胜不禁抽噎了一下,但马上又止住了。猛抽了一口烟,左手握着錾子,右手轮着锤子。也不急,也不躁,也不热,也不冷,也不快,也不慢,一锤一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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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邹必胜拉着车,小心裹着那匹“骏马”望老头那里去了......
山路依然难走。
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春夜里倒真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只邻近的人家还有明着灯光的,那只是一盏半盏,偶尔亮起的。到门前时,突然发现人头攒动,借着微弱的灯光,发现其中有林生和罗嫂。
“必胜啊,就说你是天生的艺术家嘛!......”
众人没等他定神,便把他举起来。一阵阵欢呼声充斥着他那原本寂静了十几年的小院。
老头的消息传得真快,他将雕像高价收购了。
“这是我迄今以来,见过的最好艺术品啊......”
众人终于散了,邹必胜洗了把脸,往床上去了,却睡不着。
窗外不时有拍翅、挪动的声音传开。春夜就是春夜,春夜总会起一些小骚动、小摩擦、小动乱的。
邹必胜便索性在院子里站了一阵,借着灯光,点了一根烟,慢慢地抽起来。轻轻摸过墙角的所有碎石头,才转过身,慢慢回到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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