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稻城亚丁是位于四川甘孜州的小县城。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上映之后,这里一夜之间火遍全国,变成了国人心中的爱情圣地。
那时候身边经常会有朋友问我,小灯,你不是去过么,那里怎么样?
我说,很棒的地方,我在那里见过爱情最美的样子。
02
那是2011年的夏天,我们全家迷上自驾游的第二年。
我们从西安出发,走的是著名的川藏线318国道。那时候这条线还没有翻修,多山多急弯,又赶上多雨,从新都桥到稻城那段公路上有40多处被山洪冲垮的断点。这种极端恶劣的自然条件赶走了90%的自驾客。
我们一行3辆车,大约就是剩下的那10%,又名二缺家庭组合。大家结伴而行,一路经历定向爆破,山体滑坡,汽油短缺和车体抛锚,终于通关打怪,见到了亚丁神山的真面目。
那一刻我们由衷的觉得,这一路而来的辛苦,再多一倍也值得。
03
也就是在这里,我认识了彭措,一个帅气而腼腆的藏族小哥哥。
他是我们请的向导,一个地地道道的亚丁藏民,不但会跟我们讲藏族人对于亚丁三神山的信仰,也会讲他自己的家庭生活。
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藏民有如此深入的了解,他们有着与我们生活的现代城市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我和他只差两岁,但是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我读大学,学英语,爱摄影,爱旅行;他喝酒,放羊,盖房子,敬神。
我有时候甚至有种错觉,我和彭措,好像生活在两个平行世界。
04
中途有一次,彭措和我聊起了只有同龄人才会聊起的话题。
“你有男朋友么?
“没有。”
“这个地方很好的,你应该和你的男朋友一起来。”
“我还小呢。”我故意模仿着父母的语气说话。
“你这个年纪在我们这里已经不算小啦!我今年结婚,已经算很晚的啦!”
第一次听到藏族人讲结婚,我不禁大感好奇:“你们这里结婚这里有没有彩礼或者嫁妆啊?要不要见家长,要不要买房子,要不要...”想到他们这里一直都是放牛放羊,我硬生生把要不要问以后的工作规划这种蠢问题咽进了肚子里。
面对我这一连串的问题,他回答的倒是很简短:“不用的。我们两个感情好。”
05
听他的意思,两个年轻人感情好就结婚,天经地义。
这可不行,我一定要跟他普及一下正确的价值观!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我听的多啊!于是立刻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教导”他。
“在我们城市里可不是这样的,即便两个人真心相爱,男孩也要有车有房女孩才会愿意嫁。有的时候尽管女孩子不嫌弃,男孩也会觉得自己不能让女孩过上好日子,心中有愧。”
“可是我和女朋友结婚以后,就是好日子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有点着急,但是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最后只好说:“我们喜欢把事情变复杂,往往两个相爱的人不能结婚,结婚了也不是自己真心相爱的那一个。总之这种事情很常见。”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好多人到这里带的都不是自己老婆。你们真可怜。”
我翻了两个白眼,彻底放弃了这个话题。
06
我们一路走一路聊,终于走到了珍珠湖边,仙乃日神山脚下。在如此近的距离仰望这座雪山,我的内心无比宁静。珍珠湖里的水,山间飘着的云,都仿佛有灵性,这里也许真的有神明。
彭措说,这里的神山是亚丁藏民的守护神,如果对着神山朝拜三次,就能实现心中所愿。
于是我按照他教我的动作虔诚地拜下去: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额头轻触地面,最后手心向上摊开,迎接神山的赐福。至于愿望,我效仿了三毛当年的做法,每拜一次就在心里默默的念一句,连说了三遍:“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这个祝愿没有特定的人,我愿彭措,也愿天下所有有情人。
那个时候我没经历过爱情,也不期望和谁长长久久。我就是突然觉得,两情相悦又能一起生活的人,都是幸运的。
07
高原山地气候多变,进来时还是大晴天,转眼就有黄豆大小的冰雹砸下来。我们只好暂停计划,提前折返。他又陪着我们一路下山,说要把我们送回到景区入口处。
走到最后一座观景台的时候,天气又晴了。太阳晒得那般晴朗,仿佛刚刚的冰雹都是一场错觉。我们纷纷登上高台,远远地眺望那座雪后初晴的仙乃日神山,在心里与他做最后的告别。
我也拿着相机给父母拍照留念。可是怎么摆弄位置都不对:要么经幡太高,要么两人太远,要么雪山看不见。
就在这个时候,彭措突然在我身后对爸妈喊道:“亲一个!亲一个!”像个起哄的小孩子。
也多亏了他那一声起哄,我拍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张父母合照。
我从未见过父母这么俏皮美好的样子。
08
我们去亚丁已经是7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微信还不普及,彭措只是留了一个手机号,问我回家以后能不能把和他有关的照片洗出来寄给他。这个要求听的我直咋舌,洗照片这种事,貌似已经很多年没干过了,我们果然是生活在平行空间里的两个人么?
回到西安的第二天,我就拎着单反相机去了打印店,冲洗了所有和他有关的照片,顺手还扩印了那张父母在雪山下的合照,用画框裱起来挂在餐厅。
后来他回寄给我们一大包高原特产作为答谢:雪莲,虫草,还有一大堆不认识的古怪药材。后来我的手机丢失,也丢掉了他的联系方式,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
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彭措的存在。他就像是一个穿越时空而来的朋友,因为一次意外与我相交,然后又再次回到自己的时空里。
我猜他在日后翻看那些照片的时候也会常常想起我,想起有那么一个女孩和她聊过神山和爱情,也许他还会指着照片和他的妻子说,这个给我寄照片的姑娘,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09
转眼7年过去了,父母仍然偏爱旅行,一有机会就往藏区跑。餐厅上也仍然挂着那副照片,色彩鲜艳,从未褪色,一家人坐在桌上吃饭的时候,偶然也聊聊当年的情景。
他们在远方也在眼前,在画里,也在画外。
现在的我明白了一件事:或许那时的我还没经历过爱情,却先认识了爱情。它是彭措和他的妻子,也是我的父亲母亲。它与我那些纸上谈书的理论无关,从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遇到了就抓住,喜欢了就珍惜,简单而直接,平淡却值得回味。好的爱情不用总去眺望遥远的未来和以后,携手共度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才是为你写过的最浪漫的情书。
那是2011年,我路过亚丁,然后看到了爱情最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