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星星之火(六)·铁血闽赣》(01)

第一章:井冈山保卫战

(1)

红四军主力下山后,井冈山的防务马上就落到了红五军和红三十二团的肩上。此时,红五军的一、三纵队共八百多人,已经被改编为红四军第三十三团,和王佐的第三十二团第二营相配合,再加上宁冈、永新、遂川、酃县等县的赤卫大队,总兵力不到两千人,马上就进入了战备状态。

他们以茨坪为中心,把兵力主要分布在了五大哨口上。其具体部署为:

李灿率红五军一大队和徐彦刚带领的红三十二团一连防守黄洋界;贺国中率第八大队和宁冈赤卫大队一部防守桐木岭的白银湖;黄云桥率第九大队扼守桐木岭的梨坪;彭宝才率第十大队和教导队一部扼守八面山;黄龙率第十二大队及酃县赤卫大队、遂川赤卫大队一部把守双马石哨口和荆竹山一线;王佐率三十二团二连和遂川赤卫大队一部担任朱砂冲哨口防务。

红四军主力走后,由红五军一、三纵队改编的红四军第三十三团马上和第三十二团、中共湘赣边界特委,在茨坪召开了一个联席会议,就井冈山的防守进行了细致的研究与分析。

在此之前,彭德怀和滕代远已经向守山的原红五军各大队领导作了艰苦细致的思想工作,这在彭德怀后来的《自述》中已有所提及,他说:

“我当时接受了这个任务。但在红五军军委讨论时,意见是不一致的,多数同志是不同意五军固守井冈山的。他们的理由是:平江起义推迟了湘赣两省敌军对井冈山的‘会剿’,现在,湘赣两省白军主力对井冈山‘会剿’而对湘鄂赣边区的反动势力减弱,我们红五军部队已经完成了同红四军取得联络的任务了,就应当迅速北返,扩大湘鄂赣苏区根据地,传达六次大会的决议案,对井冈山根据地的坚持,只有配合作用,而不应承担固守井冈山的任务。井冈山虽然地势险要,周围约近二三百里,弹缺兵力也少,是守不住的。但是,我和代远同志为了照顾全局,并且准备必要的牺牲,因而坚决执行了四军前委的决定。”

解决了将士们的思想问题,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如何守山了,所以才举行这个联席会议。

关于这个联席会议,被留在井冈山的何长工后来回忆道:

“会上,他们都很担心,提出万一守不住怎么办?我当时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而首先给他们分析了敌我情况。”

他指出,敌人之间有矛盾,而且不可调和,而红军经过短期训练,军政素质比以前高了,更重要的是有井冈山人民的支持盒各县赤卫队的参与,山上有王佐为向导,山下有他为他们准备吃住,,每个点用藤子编圈做记号,并排联络员随时接待他们。

敌人是远道而来,疲惫之师,交通不便,补给困难,人生地不熟,只能是盲人瞎马,到处乱串,那就好打了。

而红军呢?却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人熟地熟,在山林中来去自由,就像鱼入大海。敌人在明处,找不到我们打;我们在暗处,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一番话,使没有信心的人听了后,豁然开朗。

在这次会议上,彭德怀、滕代远强调军民一起守山的重要性,号召大家团结起来,下定决心镇守,与井冈山共存亡。当然,这主要是在思想认识方面。至于在军事方面,还得进一步研究和落实,比如参战军民具体应该是多少,兵力怎么配备,以及后勤如何保障等。

当然,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还是得先保存自己,然后才有消灭敌人的机会。所以,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还是不能硬拼。因此,在这个联席会议上,还研究了在紧急情况下如何应对,最后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红五军不能撤离井冈山。实在无法避免,那就按如下方案进行:

“在军事方面,如五井被敌人攻破,五军冲出五井取道敌人薄弱的地方往赣南与四军取得联络。各县地方武装则尽可能隐藏于各县。在党方面,特委和县委均须留边界指挥工作,党不能离开群众。”

(2)

联席会议后,红五军军委和中共湘赣特委及时地把会议精神向所属部门进行了传达,使守山军民满怀信心、同仇敌忾,去做好迎战前的准备。

此时,彭德怀把指挥部设在茨坪,然后命令宁冈、永新、莲花、茶陵四个县的赤卫大队,由刘作述、鄢辉领导坚守九陇山军事根据地。何长工则率领第三十二团第一营在山下的茅坪一带开展游击活动,袭扰敌人。

一月二十五日,彭德怀、滕代远在茨坪召开了守山部队及参战群众誓师大会。

有红五军改编的三十三团、王佐率领的三十二团第二营官兵,以及宁冈、遂川、酃县组织的赤卫大队和新遂边陲群众两千多人参加了大会。

在会上,彭德怀、滕代远和王佐都讲了话,邓乾元代表中共湘赣边界特委,也讲了话。他们的中心就是,这次敌人来势凶猛,红四军主力已全部下山,是为了把山下的敌人引开,而山上的任务则是利用五大哨口,坚决抗击敌军的进攻,不能让他们攻上来。

会上,宣传队还提出“誓死保卫井冈山”、“与敌人血战到底”、“与井冈山共存亡”等口号,表明守山军民“均有死守大小五井的决心”。

誓师大会后,各路人马均按照总部要求,去五大哨口镇守,这就拉开了井冈山第三次反“会剿”的序幕。

中共湘赣边界特委和新遂边陲苏维埃政府,则动员山上群众,或筹集粮食,或运送弹药,或做好对伤员的救护工作。

总之一句话,为保卫井冈山这个军事大后方,留守部队和当地群众,都做好了战前的一切准备。

其实,在各大哨口,早就对工事进行了加固。他们除了把垮塌的石墙进行修复外,还在工事之外,仿效八月黄洋界保卫战那样,布置了四、五道防线。即第一道为“竹钉阵”。第二道是五尺宽、五尺深的壕沟。第三道是竹、木编成的篱笆,上面削尖,埋在土里。第四道是运动壕,在它的前面留有炮眼,上面堆有四五尺厚的土。

关于竹钉阵,这不是一般的竹钉,而是用谷壳炒过,用马尿浸过,又用桐油浇过,既坚硬又锋利,还有毒性。凡踩上去的人,不死即伤。

有的哨口还加了一道滚木垒石,一旦有大量敌军来攻,就把木头和石头一起推下去,这样就会大面积杀伤敌人。

为了加固工事,现在是严冬,到处都天寒地冻,已经取不到土了,怎么办呢?战士们便将水泼到工事上,让它结成冰,这样看起来,就比原来要结实牢靠得多了。

(3)

在国民党那边,红四军主力刚离开井冈山两天, 也就是一月十六日,湘赣两省第三次“会剿”代总指挥何键就在萍乡发布了进攻井冈山的命令。其详细部署如下:

令进至遂川的第一路李文彬的第二十一旅、进至资兴的第五路刘建绪部,会同赣州的刘士毅第十五旅,向赣南追击红四军主力。

令进至永新一线的第二路周浑元第十四旅、韦杵第三十五旅,进至莲花的第三路王捷俊部两个团,进至酃县、茶陵一线的第四路吴尚部一个旅,向井冈山逼近,紧缩包围圈。

于是,各“会剿”大军马上出动,开始向井冈山“合围”。

一月二十六日,何键把他的两省“会剿”总指挥部从萍乡又迁到莲花县城,在近距离亲自督战。从那天起,他们对井冈山的第三次“会剿”就正式开始了。

为吸取前两次的教训,这一次,何键叫那些参战部队把存家底的重武器都用上,准备采取机枪掩护,山炮、迫击炮进行轰炸,这样才有希望攻上山顶。

具有戏剧性的是,他居然不知道,这次“赤匪”那边,居然是他曾经的部下彭德华在指挥作战。

为了对井冈山采取正面进攻,何键要原来驻扎在莲花的王捷俊旅那个团,从三湾进入古城,然后直指茅坪。他以为,万一毛泽东、朱德还在那里,就可以活捉。可他这是妄想,殊不知人家早已跳出了包围圈,就算是王捷俊去了,也是扑空。

王捷俊本不是何键的部下,而是鲁涤平手下的一个师长,以前在张辉瓒手下干过副团长,后来才升任团长、第四师师长,现在他的第四师被蒋介石缩编已成第五十三旅了,这次何键要他亲自带一个团,去攻八月陈际良那个团攻不下的黄洋界。

说到王捷俊这个人,他可是一个不问政治的老军人,你叫他打哪儿他就打那儿,决不会中途变更。其实他和毛泽东、彭德怀一样,都是湘潭人,只是年龄都比他们大。早年他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在他的意识形态中,就是一个“军人服从命令”的信条,就像一部被操控的机器。以前他一直在谭延闿、鲁涤平手下,从连长、营长干起,后来就晋升到第四师师长了。

在来莲花之前,王捷俊这个第五十三旅是驻扎在湘东一带的,所以他还兼任萍乡、浏阳、株洲、醴陵四个县的“剿匪”司令。基于他这个旅一直在湘东,所以在何键调动兵力时,顺便把他也调来了。现在,他接到的命令是,把在莲花驻扎的那个团,亲自带到井冈山“会剿”前线,去直接进攻茅坪、黄洋界。

何键的安排是,除了王捷俊进攻黄洋界,还有吴尚的独立旅从侧面进攻八面山和金狮面,此外就是赣军周浑元的第三十四旅和张兴仁的第三十五旅一部共四个团,从遂川和永新去攻取桐木岭的白银湖和梨坪两个阵地,而赣军李文彬第二十一旅之一部,则从遂川进攻朱砂冲、双马石。

吴尚部本来是一个军,但是在去年十月后依然受到了蒋介石的编遣,把原来的第八军缩编成了一个独立旅。他们主要驻扎在茶陵、酃县一线。

(4)

一九二九年一月二十六日,湘赣敌军开始向以宁冈、遂川为中心的井冈山外围地区发动了进攻,不到一天工夫,这些山下的地区已被攻破。接下来,就是对山上五大哨口采取了进攻。

他们的“会剿”军总共有十八个团,采取的战术是“四面合围”。按照总指挥何键的设想,是不分主攻与助攻的,而是“四面合围”,但是由于红四军主力下山,把东路的遂川那边打开了一个缺口,致使在遂川一线的部署被打乱,所以现场的态势就变成了以湖南方面在西边进行主攻,江西方面在东北实行助攻,而重点进攻的目标,则是黄洋界、八面山和桐木岭三大哨口。

这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岂止是“角声满天秋色里”,更多的则是“霜重鼓寒声不起”。

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将面临一场严峻的考验!

进攻黄洋界、八面山哨口的是湘敌王捷俊第五十三旅的一个团和吴尚独立旅的三个团。

这次,他们在代总指挥何键的策划下,深知靠单兵力和轻武器是很难战胜占据险要哨口的“赤匪”,所以搬来了许多山炮、迫击炮,在山下架了起来,然后先对山头实行狂轰滥炸。

二十七日这一天,山上各大哨口的红军及赤卫队正在吃早饭,敌人的炮弹就接二连三地飞来。

饭菜都是从十五里以外的小井村送来的,因为路途远,送到时早就冰凉了。怎么办呢?只有把雪水融化后烧开了配合着吃。

密集的炮弹像雨点,不断地落在山头上,在那些草丛中或者森林里爆炸,腾起了气浪有一丈多高,把大量的沙石和树枝卷得漫天飞舞。

有一枚居然落在了人群集中的阵地上,马上就把正在吃饭的战士炸得血肉横飞。

顿时,阵地上一片混乱。

叫声,哭声,呼喊声,咒骂声混在了一起,同时还夹杂着一股火药味与血腥气,而周围积雪的地面,却变成了红色。

这就是反革命势力强加给井冈山人民的战争。既无情,又残酷!

在敌人强兵压境轮番轰炸的严峻形势下,由红五军改编的第三十三团全体指战员,在彭德怀、滕代远、邓乾元等人的指挥下,不畏艰险,不怕牺牲,对进攻之敌进行了顽强的抗击!

从一月二十七日到二十九日,他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在敌人的炮弹轰击下,用冰凝固起来的工事在一瞬间就被打塌了,但战士们冒着严寒,在一夜之间,又把它修复了。

这是借助于隆冬季节气温低下这个条件,给工事浇上水待几小时后,又冻成了一道道的冰墙。

在激烈的战斗中,红军战士和各地方赤卫队员,一直没有离开过阵地。在天寒地冻、冰雪覆盖的日日夜夜,困了,就在阵地上打个盹,或者迷糊一下;饿了,就吃点随身携带的炒米、炒黄豆;渴了,就抓几把雪往嘴里塞……

(5)

红三十三团第八大队和第九大队守卫的地点在桐木岭哨口,这里距茨坪十八里地,在它的东北方向。

为什么叫桐木岭呢?那是因为每年春末夏初,这里有大量桐木开了花。最初人们只是路过,没太注意旁边的山林,后来发现有大量白色的花开遍了整个山岭,这才引起注意,原来这里居然有这么多桐木,于是“桐木岭”这个名字,就很自然地被叫了出来。

桐木岭哨口有些复杂,它包括一个总哨口和三个分哨口。总哨口叫马坳,是通往茨坪的交通要道。而那三个分哨口,却设在总哨口的下面,因为它们又分别通往三个路口,一个是距总哨口二百多米处的风雨亭,那里有一条小路通往永新;一个是西面约五里地的石姬,那里有一条小路通往宁冈;一个在东南面约六里地的黎坪,可通遂川。

但是,为了把总哨口把牢,彭德怀在桐木岭以南的白银湖,也设有阵地。这里恰恰在马坳与梨坪的中点上,在桐木岭下三里地,是一个低洼的山坑,形状像湖泊,再加上这里开采过银矿,所以被称为“白银湖”。

第八大队四班班长姚喆带领十多个战士,就守在这个白银湖。他后来回忆说,他们在这里守了七天七夜:

我守卫的地点是桐木岭哨口最紧要的地方。每天上午出操,做工事,下午背粮食, 晚上还要削十个做障碍的竹钉。纵队长贺国中都同我们一起筑工事,他是黄埔军校高级班的学生,懂得筑城学,一面做工事,一面对我们讲筑城常识。那时,我们构筑阵地都是就地取材,没有铁丝网、地雷,就砍些有刺的树枝堆在阵地前沿,再钉上几排尖尖的 短竹钉,构成阵地前沿的障碍。南方军阀队伍都是穿草鞋,踩到树刺和竹钉上就要大吃 苦头。山上很冷,我们没有棉衣棉被,身穿单衣,脚穿草鞋,晚上睡觉,中间烧一堆火, 身上盖些稻草。有的同志用夹被装上稻草,就要算是最漂亮的被子了。”

守卫桐木岭哨口的总指挥官叫贺国中,在来井冈山之前是第三纵队的队长。追溯其渊源,贺国中原来还不是彭德怀的部下,他是唐生智第四师师部特务连的连长,唐生智加入北伐军成为第八军军长后,贺国中就被选派到黄埔军校去学习,这样就赶上了在广州承办的第四期高级班。

黄埔军校初期主要教授步兵操典、射击教范、野外勤务等基本军事常识,到了贺国中去参加的这个第四期时,已增加了战术、兵器、交通、筑城等课程。所以此时守桐木岭,他正好用上了这些知识,在现有条件下尽力去做应该做的一切。

(6)

八面山哨口是井冈山五大哨口中最高的一个,海拔一千四百八十四米,比黄洋界还高一百多米。站在八面山上,可以远眺那些起伏不断的群山,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这里正好在湘赣两省的交界线上,控制着酃县方向通往井冈山的唯一一条小路。

这个哨口,还包括一个叫“金狮面”的地方。

守卫八面山和金狮面的,是彭宝才率领的第十大队和教导队共两百多名战士和大小五井的一百多名地方武装,党代表叫李克如。

负责进攻八面山的国民党军是吴尚那个旅的三个团。蒋介石在编遣军队时,吴尚那个第八军已在劫难逃,被缩编为一个独立旅了。

此时,八面山被吴尚的军队成天用迫击炮轮番轰炸,工事一次次被炸毁。红军战士只好把睡觉的稻草、被褥铺在工事上,并浇上水,使其冻成冰墙,继续坚守在哨口。

受了重伤还没有痊愈的副参谋长王展程带着伤痛来到八面山视察,然后面带忧色。在他的估计中,这敌人的火力这么猛,井冈山能不能守住,确实是个问题。但是,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能有任何悲观的情绪和消极的思想,所以他只有向李克如传达彭德怀的命令:“人在阵地在,谁也不能退缩!”

李克如向他报告:“一排长受伤了,连长和三排长牺牲了,你看,是不是让四班长去代理三排长,二排长去代理连长!”

王展程说:“好,我同意。”

很快,敌人又发起了新的进攻。李克如连忙叫大家准备好手榴弹,等敌人靠近了再打。此时,王展程也自觉地参加了战斗。

敌人以为山上的红军被迫击炮炸得没几个人了,于是就放心地往上冲。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当只有十五米左右时,只听李克如大喝一声:“手榴弹,快!

顿时,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在敌群中开了花,许多敌人已被炸死,没死的却嚎叫着往后退。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怪叫道:“撤!赶快撤!”

(7)

在桐木岭哨口的白银湖阵地,贺国中率领第八大队和宁冈赤卫大队,与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在犁坪阵地,黄云桥率领的第九大队也不逊色,他们对来犯之敌进行了顽强的阻击,直到最后一刻。

大战来临之前,这里的战士同样被寒冷与饥饿煎熬着,在白银湖阵地作战的姚喆后来回忆道:

“这几天生活非常艰苦。饭菜是十五里以外的后方送上来的,送到时早就冰冷了。 整整三天三夜没有送过开水,渴了,我们自己用缸子装上雪,在战壕里烧开喝。最难过的是夜晚,那时是隆冬天气,每天雨雪交加,工事里泥泞四五寸深,坐不能坐,睡不能睡,夜晚又特别冷,大家弄些草铺在泥水上睡,可是睡不到一会儿,上面盖的给雨雪打湿了,下面垫的给泥水浸透了,上下冰冷,实在难受,许多同志恼火,恨不得冲下去和敌人拼一场。

“实际上,我们到桐木岭的时候,敌人也就快要来了。黄洋界和八面山都被敌人打开以后,我们这里还没有敌人。后来,我们派了一个排去侦察,碰到敌人就打了起来, 一打起来,这个排就赶快撤回来,敌人也紧跟着追过来了,占领了我们阵地前面的一个小山包。我们一齐向小山包上的敌人开火,敌人被压住,下不来了。那时桐木岭的雾很大,能见度差,敌人上来了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他们在那边挖工事的声音和活动的声音,但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敌人白天猛打,晚上偷袭。贺国中同志亲自带着八大队坚守。那几天,雨雪交加,工事里泥泞有半尺来深,坐不能坐,睡不能睡,就在这样十分困难的情况下,整整坚持了四天四夜。”

据参加这次战斗的李聚奎后来也回忆说:

敌人攻得最猛烈的是黄洋界、八面山、白银湖。我们第九大队守在梨坪,只有一个营的敌人来试探了一下。打了一两天,敌人也没什么猛攻,就撤退了。打得最厉害的是白银湖,整整打了四天四夜,我们在梨坪的山上,听到白银湖那边的机关枪‘卟噜卟噜’地打,就像煮稀饭一样,一直不停。”

(8)

在黄洋界哨口,守山部队在李灿的指挥下,凭借着黄洋界哨口的天险,与敌鏖战了三天三夜。

未料到狡猾的敌人,见正面难以突破,便设法从侧面偷袭。

一月二十八日,王捷俊在黄洋界下的斜源村,用两百块大洋收买了当地的一个无业游民,要他带路去偷袭黄洋界的背后,使哨口处于两面夹攻之中。

王捷俊带领的那个团,就驻扎在黄洋界下的斜源村和腰子坑。三天攻山,丝毫没占到便宜,人反而死了不少。据他的统计,已经达到三百八十人。这就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考,这样攻下去,能有出路吗?怎么办呢?除非另找一条路。

一想到这里,王捷俊的头脑仿佛一下就开窍了,马上把特务营营长叫来,要他去抓几个村民来,他要询问。

在一家小地主房屋设置的旅部里,王捷俊对被抓的几个村民进行了询问,看有没有路通过黄洋界侧后面。可是,他问遍了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

王俊杰一无所获,正在愁闷中,房东却给他出了个主意,说硬逼是没有出路的,应该用“重赏”的办法。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于是,这位旅长就开价五十块大洋,在村里出告示,看谁能带他们到后山,但依然没有人来理他。

王捷俊就从五十元上升到一百元,但还是没有人来理他。

可当那赏额从一百块再上升到两百块时,终于有人出来了。原来,他就是那个小地主房东。他嬉皮笑脸地对王捷俊说:“把那个两百元交给我,我去给你想办法!”

这个小地主,对共产党的“打土豪,分田地”本来就不满,一直想找机会报复,现在终于有了,所以就想发挥一点自己的作用。当然,更其重要的,还是为了那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其实,带路的事情这个小地主是做不到的,但他知道有人能做到,于是就想拿上这个钱去找那个带路人,把多数的克扣到自己名下。

王捷俊看他贼眉鼠眼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仿佛钱还没有给,就预料到没有好结果。这时,只见那个小地主说:“我不是带路的,我是来给你们帮忙找带路的,只要把那个钱给我,我就有办法让他给你们带路!”

王捷俊觉得他是在骗人,既然有这么个人,他怎么不亲自来,要你来推荐,于是就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个钱可不是好拿的哟,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只见那个房东马上急红了眼,仿佛为了这些钱就什么都不顾了:“带路的问题,包在我身上,如果有半句瞎话,你们可以枪毙我!”

看他底气这么十足,王捷俊就把勤务兵叫来,要他给小地主数钱。

原来这个小地主所认识的带路人叫陈开恩,是一个挖草药捉蛇的无业游民,他不住在斜源村,而是在距斜源村几里远的一个山沟里。由于那里偏僻,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只有把草药和蛇、石蛙等拿到小地主家换钱时,这个村的人才偶尔能见到他。

一月二十九日早上,这个小地主把王捷俊派给他的旅部独立营带到了陈开恩的那个木板房门前。

这个山里人一见,顿时大惊,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吓得瑟瑟打抖。可当小地主把来意一说,并悄悄对他说国军愿意出五十块大洋作为酬金,他这才转忧为喜。

原来是自己的财运到了,陈开恩干瘪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这时,那些偷袭的兵士这才看清,给他们带路的却是一个十分瘦小的男人,除了骨头好像就只有几根筋了。

这也难怪,陈开恩这种身子骨,那是长年累月在这山里转悠形成的,或者说他就是靠这种瘦小精干,才能在山间行走如飞,这才有这个资格带这种路。

反正为了生存,他得采药、捉蛇,见什么做什么,能拿到手卖成钱的,他都做。

这里有一种青蛙被称为“石拐”最能卖钱,但不好找,几乎要在那些无人知道的山涧小溪旁才能发现。为了能得到它,当地人都有些避讳它的名了,不称“蛙”而称“拐”,好像是要七弯八拐才能捉到。

但捉“拐”这事,好像也难不倒陈开恩,所以这个小地主就认为,带路的事,非他莫属。

就这样,他特意向陈开恩交代国军要他带路,他作为保人推荐了他,并叮嘱道:“你能带这个路,可千万不能出差错,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陈开恩抓着那重重的一包洋钱,岂有不动心的,于是满口答应:“没问题,马上就走!”

就这样,那个小地主从中吞了一百五十块大洋的企图,就这么简单地实现了。

(9)

一支由陈开恩带路的国民党第五十三旅特务营三百多人的部队,就这样出发了。不一会儿,他们就消失在清晨茫茫的大雾之中。

沿着一条蛇形山道,他们跟着带路人单兵跟进。陈开恩在最前面,他边走边看,不断地判断看走哪里最合适,有时还拿着锄头挖几个脚印,这样才能前行。在他的心里,同样有一个道德标准,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所以他也是尽心尽力去做,可他根本就没想到,这是去与井冈山人民为敌。他的另一个想法则是,这些人拿着枪,他们就是不给钱他也得干,不然就会没命的。

他们先是进入一道峡谷,而后沿着山溪一侧向上攀登。映入这些人眼帘的不是山阴处有很厚的积雪,就是山阳处闪着耀眼的白光。崎岖的山沟里到处是磐石和乱石堆,灌木丛生的山峦却一段比一段高。好不容易爬上一道山梁,又得走下深谷,这仿佛是一种多余,或者叫徒劳,于是心里的火气就开始慢慢升腾。

在短时间里,他们真不知道这个山民会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心中不断在产生怀疑。尤其是那个特务营长,他考虑的事情还更多,深恐这个带路人就是“赤匪”的探子,如果这样,那就是把他们在带向死亡。所以,他一直在注意周围的动静,并不停地盯着那个带路人的一举一动。

就这样,双方揣着不同的心理,在那些人迹罕至的蛮荒山梁或沟壑里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在当天下午,翻过了一个高峰,眼前才出现了一块平地。这个地方,已经距黄洋界右侧的金狮面不远。这时那个向导陈开恩才对特务营长说:“沿着前面那条小溪一直走,就会到黄洋界后面的小井村。”

但那个营长却很机警,他一听,居然没有高兴的表情,而且突然怕起来,马上意识到自己已处于危险,于是拿起望远镜就开始在山林中搜寻,深恐有红军埋伏在这里,直到他判看见没这种可能时,这才放下心来。

在望远镜中,特务营长已看见了小井村的房屋,以及那栋坐落在一片低洼稻田旁有一排杉木的二层楼房,那就是刚修好不久的红光医院。同时,他还看见有几个长头发妇女在稻田边小溪旁洗衣服,而那个小井村呢,却显得很宁静,好像没有人在那里居住似的。

更其重要的,是在小井村的上边,他终于看见有一条山道直往上走,那不是通往黄洋界的路吗?这可是他们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呀!

“啊,这真还大功告成了!”敌营长在心里惊呼了一声,然后满面红光地盯着陈开恩说:“你的事还没完,必须把我们带到黄洋界!”

其实,他此时心里却在想,他建立奇功的机会马上就到了,如果拿下黄洋界,他就是首功。因为这毕竟是攻了几天又死了那么多人都无法办到的,而他却办到了!

此时已是下午两时左右,敌营长召集三个连长研究了一下怎么行动。有人主张绕过小井,直接从背后袭击黄洋界哨口。有人却主张先占领小井,而后派人回旅部报告,与正面攻击黄洋界的部队相配合。

敌营长把上面的两种意见综合了一下,决定一个连进占小井,两个连去攻黄洋界,对那个一直从正面进攻不下的哨口进行两面夹击。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于是在小井村的红军伤员被大屠杀的命运,已就无法避免了!

(10)

此时,小井村的情况是,由于对付敌军层层围困和全面进攻,部队和赤卫队几乎全都在第一线苦战,红光医院里除了有一百三十多名重伤员和十多名医护人员外,几乎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包括武器。

所以,当敌人的这个特务营沿着小溪成战斗队形向小井村扑来时,这个医院里的伤员却还在梦中,一点都不知道灾难已来临。

突然,几个洗衣的女护士看见灰扑扑的一大片持枪者正向她们奔来,而且还戴着大檐帽,顿时就惊呆了。这些人显然不是红军,而是敌人,但小井村这么安全,这些敌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当她们回过神来时,敌人已近在咫尺。于是,马上开跑,还不顾一切地喊叫:“敌人来了,快跑呀!”

见到她们喊叫,负责屠杀的那个连长立刻向她们开枪。

“啪——啪——,啪啪啪!”

枪声在小井村的上空久久回荡,马上打破了医院及附近的宁静。

敌人还以为这里有千军万马,马上对医院实行了包围。其实,他们这么做是多此一举的,因为这里全是没有武器且自身行动都不便的受伤者,不是断胳膊就是缺腿,或者头部和眼睛都还缠着纱布……

但即使是这样,这里还是展开了不同程度的生死搏斗。许多伤员用拐杖或石块与敌人展开了战斗,终因武器简陋和力量有限,被敌人用刺刀刺死了不少。

在很短的时间内,这里的四十二间病房里的所有活着的伤员和医护人员,全被敌人驱赶到小河边的冰天雪地里。

这里是一块已经封冻了的稻田。

为了省事,那个敌连长已经决定,要在这个稻田实行集体大屠杀。

不等那些已成羔羊的红军伤员站稳,这个连长就下令开枪。

一时间,五挺来自不同方向的花机关枪同时向稻田的人堆扫射,所有被抓的伤员和医护人员在顷刻之间都倒在血泊中,一下就把那片洁白的稻田染红了。

但是,敌人是愚蠢的,他们这样做,却把枪声传到了四周,这样许多地方都知道小井村被敌袭击,马上就开始转移。

从小井医院还是有人逃了出来,他们是两名给伤员做饭的炊事员,一个往茨坪跑,一个躲进了对面的山林。

国民党军在小井村杀害红军伤员和医务人员的暴行,若干年后被躲进山林的那位幸存者董青云回忆道:

敌人袭击红军医院时,轻伤员和工作人员都往山上突围了,只有一百多名重伤病员没有办法突围。这一百多名重伤员,当天被国民党反动派全部拖到小河边一块田里用机枪扫射。我躲在对面山上杂草树林里看得很清楚,先是一个个被拳打脚踢,痛得躺在田里,然后开枪。我流下了眼泪。”

(11)

陈开恩带着特务营的另两个连到黄洋界背后偷袭,首先被发现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小红军。

在换哨下来后,他意外地听见身后有踏雪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在雾霾中有一大群人蹑手蹑脚地摸上了哨口。于是,他大喊道:“是谁?站住!”

对方并没回答,脚步声却更近了。他马上警觉起来,朝天连放两枪。这是在向四周报警,但他的枪声响后,又听见了一声枪响。这是敌人放的,正好打在这个小战士的胸膛上,让他来不及再喊叫就送了命。

此时,司号员田长江刚从前哨回到黄洋界,到后面洗脸吃饭,就听到了外面有枪声。他马上背上军号,拿起枪跑到后面山上去瞭望,发现是敌人从那边过来了。于是,就机灵地朝天放了三枪,这是在给前面阻击的部队报信,后来他回忆说:

敌人进攻井冈山的那天,大概是在阴历十二月份,已经下雪了。敌人从正面攻不上来,他们就从宁冈找到一个反动富农带路,从黄洋界后面完全没有路的山沟里爬上来。 我们在黄洋界守了六天,最后敌人摸上了黄洋界挑水的道路,占领了黄洋界后面。敌人 是黄昏摸上来的。天亮后,我从前哨回到黄洋界,到后面洗脸吃饭,刚刚端起碗吃了一碗饭,就听到挑水方向响了一枪,我马上背上号,拿起枪跑到后面山上去,一看敌人从那边过来了,我忙打了几枪,通知前面的部队。这时,敌人一下子就冲了上来,我再也回不去了。”

冯瑞田是第三十三团二大队三中队八班的战士。他当时也在黄洋界,对那里的失守记忆犹新,后来回忆道:

一九二八年旧历腊月,国民党开始对井冈山进行第三次‘会剿',敌人是从茅坪方向来的。我们大队当时是守黄洋界哨口。从农历十二月十六日开始打,整整打了一个星期。 前两天天晴,第三天天气突然变了,雾很大,什么也看不见。二十三日晚上,我们放了军事哨。我当时担任上士,大队的采买。我背着一枝枪,从黄洋界哨口到散兵壕去看看, 走到半路,突然听到三声枪响,我赶紧对放哨的说,你们派一个人去黄洋界哨口报告。 随后,我便打枪抵抗。这时我听到下面有好多脚步声,像踩在冰上喀嚓喀嚓直响。后来才发现有好多敌人来了,是由一个反水农民带队从后面爬岭上来的。他们爬的爬,挖路的挖路,边走边砍,爬了三天三夜。上来的敌人太多,我们打不赢,便从源头下到三堡会打游击了。”

负责黄洋界的是第三十三团一大队和三十二团的一个连。大队长李灿,连长徐彦刚。他俩和衣同睡在一个用稻草铺着的坑里,一听到报警的枪声,一起翻身跳起,拿起武器往外冲,两百多名战士迅速占领阵地。

这个一大队其实还包括二大队的一半人。在来黄洋界前,队伍进行了整编,彭德怀把二大队分成了两部分,让队长李克如带领一半人到八面山协助彭宝才,任党代表,剩下的一半加入了守黄洋界的一大队。

埋伏在黄洋界下正面进攻的敌人听见枪声,估计“偷袭”已经得手,于是从几个方向发起了攻击。顿时,黄洋界哨口腹背受敌。

在激战中,李灿抱起一挺机枪,拼命地扫射,徐彦刚接连投掷了三四枚手榴弹。

但敌人却越来越多,红军战士却纷纷倒下,这样一来,各处战壕里都躺满了他们的尸体。

李灿一看这情形,边扫射边对徐彦刚说:“徐连长,这么硬拼下去不是办法,黄洋界是守不住了,你带战士们先撤!”

徐彦刚说:“不行,你先撤,我殿后。”

李灿没时间跟他争,只好说:“那我们一起撤!”

李灿指挥大家边打边撤,途中又牺牲了一些人。他们撤退到一处山崖旁,战士们往下一看,见这个山崖至少有十几丈高,这显然是不能跳的。但是敌人却愈来愈近,怎么办呢?为了不被敌人俘虏,也只好往下跳了,至于生死,那就听天由命吧!

李灿咬了咬牙,正准备跳,可是他却被绊了一跤。仔细一看,原来是脚上的绑腿散了,情急之中,他灵机一动,赶快说:“快,把绑腿解下来连成一股长绳,然后抓紧这根绳往这里滑下去。”

几分钟后,一根长长的绳索终于有了,于是有人把这一头拴在了一株大树上,把另一头抛下了悬崖。

就这样,大家依靠这些绑腿,跳出了险境。

(12)

一九二九年一月三十日,黄洋界失守了。

此时,彭德怀在茨坪。当他听说黄洋界失守,心里一惊,急忙派副参谋长王展程组织红军学校的学员、小井医院的轻伤员,火速向黄洋界赶去,想把这个关键的哨口夺回来。

可是,这支部队,只有一百三十多人,力量是有限的,而此时,李灿、徐彦刚他们已经被逼得跳了崖,那陈开恩带上来的特务营已与正面进攻的敌军大部队汇合了,所以对敌人形成两面夹击的态势已不存在。

所以,这样去争夺显然是极不现实的寡不敌众,最后王展程只得撤回。

接下来,八面山、桐木岭哨口也相继失守。

对八面山哨口的进攻,是从酃县方向过来的吴尚独立旅三个团,当时这里地势险要,只有一条路,能上去一个营就不错了,所以他们就轮番进攻。

开始的时候,他们依仗重武器,把迫击炮和山炮都用上了,实行轮番轰炸,这样山上的工事也被一次次炸毁。

但红军战士把睡觉用的稻草、被褥铺在工事上,并浇上水,使其冻成冰墙,几小时后,这里又是可以坚守的阵地了。

敌人仗着火炮、机枪的掩护,几次冲上山头,可守山的战士们却与他们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最后,子弹打光了,工事全部被炸塌了,一百多名红军指战员,也几乎全部壮烈牺牲了。

侥幸的是,他们的党代表李克如却活了下来。后来他回忆说:

“在黄洋界失守的第二天,酃县十都方面的敌人用炮架在山头上打,把八面山的工事打塌了。彭德怀同志命令我们用棕皮绷在工事上继续守,敌人兵力虽多,因受地形限制,不可能同时上来。大部队不行时,敌人就采取每天来一个营的办法,轮换着打。我们在这里坚守了一个多星期,后来敌人攻占了八面山阵地,并直接到了大井。我们向茨坪集中的去路被敌人截断了,通向茨坪的那几个口子的吊桥没有搭起来,只好从荆竹山方向出去,向赣南转移。”

那几天,在桐木岭下的白银湖一带,五十米以外就看不清任何东西了。这给红军的防守带来了很大困难,同时也给敌人的进攻也带来了麻烦。但是,敌人有先进的武器,人没上来,炮弹却到了。

井冈山的雪大,雾也大,尤其是今年这鬼天气,大雪落个不停,有一种在短时间内不停息的感觉,这好像是在谴责人世间的争斗,也无疑给双方的决战都增加了难度。

但是时间一长,红军这边是不利的,没有后勤保障,武器也不行,尤其是弹药,只有越来越少,没有增添的,而敌人那边,却是源源不断,有骡马队在不断补给。

所以,红军的苦撑,是很有限的,到了最后就越来越吃力了。

在黄洋界失守后,赣军周浑元第十四旅三个团向桐木岭哨口发动了猛烈攻击。不到四个小时,桐木岭哨口被攻破,阵地总指挥贺国中只好带着余部往茨坪方向撤退。

三大哨口失守后,在茨坪的红军总部直接暴露在了敌军面前,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当参谋长邓萍把这一严峻形势告诉彭德怀后,彭德怀与滕代远、邓乾元商议,不得不采取第二套方案了,就是在联席会上所制定的那个应急措施:为保存有生力量,红五军军委率领撤下来的部队,跳出井冈山,去追赶红四军主力。

此时,王佐的红三十二团第二营还在朱砂冲一线,可能还不知道此时形势,所以只好让邓乾元的边界特委去通知他,在井冈山坚持游击战争。

事情决定后,彭德怀马上命令所有原红五军部队到西南方向的双马石哨口集结,从那个一直较为平静的荆竹山方向撤离。

随后,红五军第八大队,第九大队,特务大队,第十大队余部,以及遂川赤卫队,都接到了撤退的通知,马上向南边的荆竹山撤退。

双马石哨口是黄龙的第十二大队和酃县赤卫大队在镇守,这里还没有出现大量敌情。

原来负责进攻这里的赣敌李文彬第二十一旅居然没有到位。

李文彬是龙源口大战的败将杨池生的部下,一听说红军大部队从荆竹山去了赣南,就伙同刘士毅那个第十五旅追赶去了。

这样,就给彭德怀腾出了一个缺口,让他从荆竹山冲出去,经遂川的大汾,去赣南寻找毛泽东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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