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不整齐的牙齿的其中一颗失去了了它的一部分,在靠近牙龈的地方,舌尖伸过去舔到那里的时候,感觉像有一个小洞在那里一般。她站到了镜子前,张大嘴,仔细看,并没有想象中的一个黑色神秘的小洞,只是露出了粉红色的牙龈部分的肉。她拿起漱口杯,灌满一口水,在嘴里摇晃,吐出来,水里有红色的血丝。她用纸巾擦了下脸上的水珠,推开洗漱间的门。
张明躺在床上,玩手机,在这个便宜的宾馆里狭窄的的房间里。昏暗的灯光,暧昧的黄色,并没有调动起多大的气氛,张明一动也不动的在玩手机。
她在他的身旁躺下,他没有转到一下眼睛。
“我关灯了。”
“你关吧。”
她关掉了灯,在一片漆黑里,张明的手机屏幕的灯光成为了唯一光亮,惨白地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的五官。她有些累了,她是不喜奔波的,但是假期就是这样匆匆忙忙的奔赴一个景点再匆匆忙忙奔赴下一个。坐车,游玩,拍照,不过如此。她睡不着,她清醒地看着他在手机屏幕下的脸,没有表情,身子也不动弹,仿佛在做什么非常严肃的事情一样。
她对灯光十分敏感,睡觉的时候有一点都睡不着,但是她也不想说些什么,只希望他累了,就自然地关掉手机,关掉了那束光,然后入睡,她这样期待着。但他许久都没有,她动了动身子,离他更近了,仿佛就要贴在他身上了。
他有非常强壮的身体,她对此感到惊奇。男人的身体真的跟女人的不一样,仿佛带着高温一般,你能感受到力量和安心,还有从心中升起的欲望。而他就这样躺在她的旁边,前一小时,他在那浴室里洗澡。隔着半透明的玻璃还有氤氲的热气,他的身体,他的轮廓,真真切切、模模糊糊。她坐在床上,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她能听见它的声音。
她突然抱住他,把她的身体覆在他身上,他赤露着上身,她们之间只隔了一层薄睡衣。他对她的举动并不意外或是激动,他用一只手继续拿着手机,一只手娴熟地伸进她的后背,抚摸着她,同时眼睛还继续盯在手机屏幕上。
“我的一颗牙齿丢了一部分。”
“疼吗?”
“不疼,就是老想去舔。”
“那你不要这样,要不等回家了去看看牙医。”
她说了声“嗯”,又陷入了沉默,她想说出些话来。
“你把手机关了吧,好吗?我看着那光眼睛好疼。”
“好吧。”
他关掉了手机,双手开始在她的身体上随意游走。她也开始抚摸着他的身体,亲吻着他的脖子。刚洗完澡的身体,有干净顺滑的触感,让人喜欢而眷恋,舍不得松开手。他一转身,把她压在下方,捧着她的脸,舌头伸进她的口腔里面。他湿润的舌头在里面游动,在她的牙齿间游动。
“你的牙齿真的少了一块。”
他笑嘻嘻地说着,嘴唇和手都在她的身体上游走。一番翻云覆雨后,他疲累地睡了,侧着身子,背对着她——这是个舒服的睡姿。她突然想起结婚那天她哭泣的样子,感到要把自己的整个生活跟另一个人的生活赤裸的结合在一起,又兴奋又恐惧,仿佛凭了所有的勇气一般,披荆斩棘才和他站在一起,而他如此轻松自然喜悦地站在她身旁。害怕,害怕他是否对她爱得太随意,还是她自己太看重小心,所以如履薄冰,患得患失。
新家刚装修完不久,带着油漆和各种气味,她每天把窗户开得大大的,等气味散去,变成一个属于她的,带着她们的气味的家。她们的衣服上、床上、被单上...会有她的身体乳的香味,茉莉花味的,淡淡的、甜甜的。泡菜罐里会泡上她喜欢的红萝卜、胡萝卜、辣椒、白菜...他会在周末的下午坐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或者玩着手机,她躺在沙发上,枕着他的大腿,他会抚着她的头发。夏天的晚上可以一起穿着拖鞋,去喝冰饮、去吃烤肉、去吃那些热闹的小摊。还有...还有...还有一切那些美好的想象,她不知道是否婚姻生活会如她想象的一般,她总感觉实现了是自己的运气,实现不了是自然。她希望他对她温柔而尊重,能支持安慰着她,能有为她准备惊喜的心意,她希望他是爱他的,是对她上心的。因为,她对他一切都有了,她想为他这样付出,但是害怕没有同样的回复。而这样,她也没有能力坚持下去吧。
她们出来的时候,新家装修的气味还没有散去,他说等玩完回家就应该没了。阳台上的窗户开着,大开着,不过她们家在七楼,外面又装了防盗网,应该很安全。可惜阳台上的那些花,这么些天没有浇水,不知道怎么样了,仙人掌应该没事,耐渴的总是坚强地活着地。这么些天,家里会积上灰尘吗?回家又得大扫除了吧。
她不想去想了,翻了个身子,脸对着他的后脑勺。
“明天我们不要出去了吧,就在这休息吧,我想和你舒服地躺在一起。”
没有回答,只有他均匀的呼吸,仿佛声音被黑暗吞掉了一样。
她注视着他,这无边的黑暗里,只有他能与她至诚赤裸,亲密的接触在一起。仿佛他是她身上的东西,又仿佛她是他的,想用力地抱紧他,仿佛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但是瞬间仿佛那又是一个陌生的独立于自己的人,环顾四周,自己还是孤单一人,孤单地处在这世间。那他到底是什么呢?婚姻是什么呢?
她又翻了个身子,面对着天花板,看不到无边星河,只是一方黑暗。她突然觉得有些苍茫,眼角有点湿润,她想回头抱紧他,又怕扰了他,而这莫名其妙地情绪,他又如何感同身受如何懂,还是作罢。
“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去动物园。”她这么想着,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