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乡政府,再有几里山路就要到村了。
通往村的路,两旁绿树成荫,柏油路一路延伸,在拐弯处和路边的青草树木融为一体,车在树荫中穿行,风从开着的车窗吹里来,路上没有车来车往,只有我的车在飞奔。没有城里的红灯绿灯,没有车流如海,没有高楼大厦的压抑,有的只是青山绿水,层层梯田,蓝天白云。雨后那弥漫着青草香的空气更是令人沁脾。
放假几天。妈和我同行,回村看看。
没事是不回村的,除有特殊情况。全村人都一样:春节贴红纸,十月初一送寒衣,再有就是清明节了。清明节是一定要回的,无论多忙,工作的地方离家多远,都早早赶回去,那是全村人最多,最全的一天。
村里人城里打工的多。现在住在村里的没几个,冬天人更少,条件好的或少微有条件的,冬天都要到城里住,现在农村没煤,冬天取暖就是问题,年纪大的,行动不便的,遇到大雪封山,更让人担忧。夏天农村凉快。老人,在城里住不惯的,一定要回村住,种种菜,养几只鸡,身体好的还会种种地。现在种地的少了,一是,不划算,一亩地打不了几斤,除去人工,种子,化肥,农药,种地不赚还赔。二来,现在的年轻人不会种地,户口虽在村口,其实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村人了。城里打工,城里结婚,城里生子,城里上学。又打工又结婚又生子,如此循环,买上房的,没买上房的,在城里都住了二,三十年。除了户口在农村,其实生活和城里人没有什么区别。
回村,有回村的理由。除了春节,十月初一,清明节。还有就是:村中那一院老屋吧。
车再转几个弯儿,村就出现在一片树林的尽头,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村中很静,所有的路,都用水泥硬化了,行人不多的小路,在水泥的缝隙中长满了无名的青草,水泥路被草覆盖着,小路的尽头是几个上了锁的院落,锁也斑斑锈迹,大门口贴着的春联色彩不再鲜艳,在阳光的照耀下字和纸的颜色融为一体,一侧的春联纸搭拉着垂下来,随风飘起落下,门口长满了青草,几只飞虫在草上自由的飞来飞去,停停落落。
老院在村的中央,离庙不远。庙是村委的办公地,我们上小学也在庙里,庙有戏台,每年村里正月初八唱戏,演员也是村里的人,冬天晚上排戏,过年演出。村里的剧团在乡(以前叫公社)里小有名气,还被邀请到外乡镇演出。
现在村里除了戏台还在,剧团早成往事,演员有的年事已高,有的仅存在记忆里,留下的只有名字。我们上学时在庙上,改革开放后,选了新址,学校现在也早已没有学生。随父母打工在城里上学。
习惯了城市的喧嚣,乡下的宁静一下让人接受不了。夜晚尤甚,除了星星,虫鸣,山风,以及那偶尔从几处房间传出来的灯光,星星点点的散落在村中,一切都显的那么安静。山里的夜很凉。很静。
老院是北方典型的四合院,东西南北,东西南北角儿,小时候全住有人。现在空空,没有一户,大多城里住,小时候喊他们奶奶爷爷的人,都已作古,音容笑貌,早已模糊。
村里没住人的房子,塌了不少。每年都有。坍塌的房子里长满了青草,断裂的横梁,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上面布满了青苔,开满了小花,房子里还有以前生活用过的东西,农具,也许房子的倒塌在一夜之间,没有征兆。东西全埋在了里面。生活在城里的人全然不知。村里像这样的房子有好几处。触景生情,让人有一种人去楼空之感,落泪。
老院的房子也一样,塌的也有,东南角儿的房内树荫一片,树梢吹动时,东面正房的瓦被挂动的摇摇欲堕。没住人的房顶长满青草,还有小树也长在屋顶。根顺着瓦楞的缝隙生长着……
第二天开车回城时,村中几个和母亲年纪差不多的老人隔着车窗玻璃朝我挥手:多回来看看。
车越来越快,村越来越小……
出生的地方,是人魂绕梦牵的地方,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官多大,事业多么成功,老屋在,老家就在,老屋不在,那老家只会留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