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哇哦——”

围在电脑屏幕前方的年轻玩家们异口同声地发出嘹亮的欢呼声。曹骏发出的声音最响亮，几乎能够将自己头顶上的隔层穿透。几个趴在单人沙发的后背和扶手上的小男孩们更是齐刷刷地把自己的脖子抬起来，像是一支正在排练曲目的合唱队一般。

唯一没有发出欢呼声的人，是宫嘉良。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屏幕，向江攀龙所在的那半边屏幕看去。屏幕下方的总比分已经变成“1:0”，生命值、生命牌数等数值也已经恢复原值。两名玩家都在更换自己的备用卡片。他看到，江攀龙仍然在仔仔细细地挑选备用卡片，丝毫不敢怠慢。至少，从手上的动作来看，江攀龙和高志和都在用心地准备。

“胖子哥哥！胖子哥哥！”戴着圆形黑框眼镜的小男孩伸出白嫩的小手，去拍吴国坤的胳膊，“龙皇老板太厉害啦！竟然只用一只怪兽就把对手打败啦！”

“星陨这张卡，就是这么厉害，”吴国坤点头，“它是强攻流破坏龙和混沌流破坏龙中最强的王牌。刚才那一局中，九重天的后场已经被龙皇清干净，完全没有办法挡住它。一般来说，用五只怪兽融合出来的星陨，接近无敌。”

“是的。”

唐文光一口喝光自己杯子中的咖啡，将空杯子平放到电脑桌的边缘位置，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小男孩的脑袋。

“不仅仅是极战王，很多TCG卡牌里都有这种特别强大的怪兽。只要玩家抓住一个合适的时机，它就有一举锁定胜局的能力。”

“哇哦！”

戴眼镜的小男孩再次发出一声感叹，随即直起身来，走向站在一旁的胡侃。他像是被强大的磁力吸引住一般，目光径直向橱柜里的卡本飞去。

“Charles哥，店里有破坏龙的卡吗？龙皇老板的卡组，是那种……强攻破坏龙吧？我也想配一套！”

“对！对！我们也想玩破坏龙！”另外两个小男孩也分别从单人沙发的左右两边扶手上面爬起来，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胡侃的脸。

“呃……”胡侃露出尴尬的表情，转过头，向自己身后的橱柜看去，“你们确定……要玩破坏龙吗？破坏龙的几张关键卡都很贵的……”

“没问题！没问题！”两个小男孩争先恐后地挥舞自己的双臂。

“店里有星陨吗？多少钱一张啊？”戴眼镜的小男孩问。

“星陨非常贵的，”吴国坤从沙发上站起来，将自己的上衣重新整理好，“它是最强的几种HR卡之一，一张至少也得上千块。”

“而且，它是限量发行的卡，”唐文光笑着补充，“总量很少。拥有它的人，几乎不是自己要用，就是要珍藏它。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得到呢。”

“啊……”

几个小男孩顿时呆呆地站在原地。戴眼镜的小男孩更是露出失望的表情，仿佛自己刚刚错过一次发横财的机会。

“我们要走了。”

宽脸女生一把将自己面前的跳棋棋盘推到桌子的另外一边，再把自己左手边的玻璃杯也往墙边一推，随即拎起自己的包，往黑玻璃门走去。长脸女生也站起身，跟在她身后。

“啊？哦，三位要走了吗？”

刚刚从橱柜里拿出卡本的胡侃立刻将卡本往旁边的桌子上面一放，转过身，再次摆出一副笑脸，面对三位女生。之前挤在黑玻璃门之前的小男孩们也一窝蜂地向两侧散开，给这三位貌似不太好接近的姐姐让开路。

“对啊。这里没意思。”

宽脸女生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不满。她先扭过头，瞪翟梓慧，随后又把头转回来，用两只眼睛瞪胡侃。

“那好吧，”胡侃赔着笑脸，微微点头，“真是抱歉，最近两天老板不在，所以，没能让您几位享受到最好的服务。”

唐文光和两个小男孩全都忍不住捂住嘴巴笑起来。长脸女生扭过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们。

“麻烦您几位到吧台前去结账吧，”胡侃拉开黑玻璃门，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三杯饮料，还有租用跳棋，对吧？价格都在屏幕上呢。您各位是扫码还是刷卡？”

“不能打折吗？”宽脸女生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

“啊？”胡侃楞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不好意思，只有会员才能打折的。”

“我们是三个女生，”宽脸女生转过脑袋，用手指向翟梓慧和长脸女生，“你们竟然不打折？”

一屋子的男人同时露出尴尬的表情。不只是吴国坤和唐文光，就连两个原本一直坐在座位上打牌的男人也忍不住放下自己手中的牌，向宽脸女生的背影看去。

“喂！喂！”

翟梓慧连忙抬起手，轻轻地去碰宽脸女生的后背。

“这种店平时不都是没有几个女顾客的吗？不都是给女生打折的吗？”宽脸女生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同伴的动作，只是自顾自地说话。

“呃……我不知道您从哪里听说，哪一家桌游店有给女顾客打折的规矩……”胡侃也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但我知道，我们店的老板没有定下这样的规矩……店是老板的，他不说打折，我们也不能擅自给您打折啊……况且，我们是小本生意，赚点钱不容易……您说是吧？咱们都互相体谅一下，好吗？”

“哼！”

宽脸女生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一般，一扭头，一跺脚，低哼一声，什么话也没说，自顾自地向楼梯口走去，连自己的两个同伴都不理。

翟梓慧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她连忙转过身，向胡侃和吴国坤比出赔礼的手势，随后跑去吧台结账。长脸女生跟在她身后。

“您各位慢走啊——”

直到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来，胡侃才从楼梯口往回走。一走进玻璃门，他立刻把门紧紧关上，转过身，开始整理自己刚刚拿出来的卡本。

一屋子男人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女的是不是有毛病啊？”吴国坤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

“我不知道。我更不知道，梓慧怎么可能和她玩到一起。”胡侃没有抬头。

吴国坤、唐文光和小男孩们先后点头，随即把脑袋转回到电脑屏幕之前。他们都清楚，在真正重要的事面前，这种奇葩一样的人基本是毫无价值的，无需纠结，更无需纠缠。

“我要支付三点费用，召唤元首巨舰！”

高志和从自己的手中抽出一张元首巨舰，径直拍到自己的怪兽区的中央位置。他同时伸出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的尖端分别指向江攀龙场上的破坏龙-光耀和破坏龙-焚天。

江攀龙立刻抓紧自己的手牌，并看向自己的生命区。自己的生命区中还有五张牌，高志和的生命区则只有三张牌。从表面上看，自己略微占据优势，但却又不是那么明显。最重要的是，高志和手中的牌还是未知数。

“我要发动元首巨舰的效果，破坏你的光耀！”

高志和将中指收回去，决定将元首巨舰的目标设定为光耀。在上一个回合，江攀龙的光耀刚刚发动效果，将他场上的星际航路和星际战舰充能全部无效化，并将自身的攻击力上升至3800点。

“好。”江攀龙将自己场上的光耀送入墓地。

“然后，我要用元首巨舰攻击焚天！”高志和骤然提高嗓音，将自己浑厚的嗓音传到舞台另一侧的主席台。

“好。”

江攀龙再次抬起手，将自己的焚天也送去墓地。他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场上仅存的一张盖卡。

“我要发动元首巨舰的效果。它被破坏并送去墓地时，我要将它除外，从卡组召唤一只等级和费用小于它的星际怪兽。我要召唤的是，星际战舰-毁灭彗星。”

高志和将自己的元首巨舰从场上移动到墓地，再从卡组中翻出一只费用为2、等级为6的怪兽，放置到元首巨舰原本存在的位置。这只怪兽是一艘细长的金红色战舰，全身上下满是若隐若现的炮口。它的攻击力是2400，守备力却只有800。

“毁灭彗星的第一个效果是，对你造成战斗伤害时，从我的除外区把一只‘星际’怪兽召唤上场，并将其效果无效化。”

高志和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抬起手，直接指向江攀龙的二十面骰子。

“我要用毁灭彗星对你直接攻击！”

“我要支付一点费用，发动破坏龙的传承。”

江攀龙径直翻开自己场上的盖卡。他拿起自己墓地中的卡牌，从中抽出一张破坏龙的归还，将其移动到除外区。

“我要复制破坏龙的归还的效果，从自己的除外区将玄灵召唤上场。”

“我要支付一点费用，发动落雷！”高志和从自己的手中抽出一张落雷，“破坏你的陷阱！”

“我要发动破坏龙的巢穴的第二个效果。”

江攀龙再次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场上的破坏龙的巢穴，并从自己的墓地中翻出一张碎星。

“当我墓地中有三只以上的破坏龙时，每一个回合一次，我场上的‘破坏’魔法或陷阱卡被破坏时，我可以将自己墓地的一只破坏龙除外，作为代替。我要将碎星除外。”

“哎哟嗬！”

高志和又忍不住发出感叹，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的一张胖脸顿时又因为激动而胀得发红。

江攀龙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他早就知道，高志和这个胖子，被上海极战王界的很多玩家共同评选为“上海五大奇葩玩家”之一。

这个胖子的奇葩之处有很多。早些年，当他刚开始玩的时候，他总是得理不饶人，无理也要争三分，总是动不动就和别的玩家吵起来。到后来，他很少再吵架，却经常在自己输牌的时候吹胡子瞪眼，或者动不动就拍桌子、拍脑袋。

高志和忍不住再将江攀龙场上的破坏龙的巢穴拿起来，仔细阅读卡牌效果。

“你不用看了，九重天，”李俊德眯着眼睛，“龙皇说的一点都没错。”

高志和扭过头，瞪了李俊德一眼，随即一把将江攀龙的场地魔法卡扔回原位。

江攀龙也瞪起眼睛来，却没有发作，只是将自己除外区的玄灵拿回到场上，横放在自己的怪兽区。

“我要召唤玄灵。然后，我要发动它的效果，召唤除外区的碎星。”

高志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耐烦地摆手。

江攀龙将碎星也横放到自己的场上，随即看向自己三张手牌中位于中间位置的那一张。

“你还要攻击吗？”

“不。结束回合。”高志和摇头。

“好的，在你结束回合的时候，我要发动玄灵的效果，支付一点费用，用它和碎星进行融合召唤。”

江攀龙将玄灵和碎星重新放到除外区，随即从自己的额外卡组中抽出一张融合怪兽，将它横放到自己的怪兽区。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灰褐色地龙，身上长满如同甲壳一般的厚重鳞片，整个身躯趴伏在满是石块和树木的山峰之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无比巨大的千年巨石一般。它的费用为2，等级为7，攻击力为1900，守备力为2800。

“我召唤，破坏龙-磐岩。”

“哎哟嗬？”

高志和再次发出一声感叹。他同时伸出两只手，一把将江攀龙的磐岩抓起，看向卡牌上的效果文字。

“在这里，碎星可以代替坚甲，”李俊德解释，“因此，它们两个可以将磐岩融合召唤。这个动作也是完全可行的。”

“每一个回合一次，磐岩可以把对手墓地中发动的卡牌效果无效化，”江攀龙继续解释，“并且，只要它在场，我的破坏龙被破坏时，我可以把一张‘破坏’魔法或陷阱卡送去墓地作为代替。”

“我X！”

高志和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两只手掌同时拍到桌子上。他不顾江攀龙和李俊德投向他的异样目光，直接将自己的所有卡牌一股脑地装回卡盒里，随即直接拎起背包，并夹起卡盒和卡垫，自顾自地走下舞台，往赛场左侧的通道走去。

“他这是……直接认输吗？”

一分钟后，江攀龙才转过头，问李俊德。

“是……是的。”

李俊德有些哭笑不得。他先打开自己手机中的APP，输入对战结果，随即看向江攀龙的手牌。江攀龙的手牌中，有一张复活祭坛。正是他放在中间位置的那张卡。

“这家伙……就是这个脾气。比起前几年，他已经好多了。”

“呵呵。”

江攀龙冷笑两声，随即开始收拾自己的卡组。这是他第一次和这样的人在全国大赛上打牌。他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一句话：林子大，什么鸟都有。

20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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