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过年前买了两盆兰草放在家里。兰草长的不错(听爷爷说的,我也看不出来(눈_눈),爷爷就差没把他的兰草夸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以此来显示他的慧眼识珠。)爷爷一边把兰草长出来的花苞指给我看,一边和我念叨着:“这要是开了花啊,满屋子都是香气。”看着爷爷满脸欣喜的样子,我忽然忆起爷爷是极爱兰花的。
小的时候,爷爷没有在家里养过兰草。但是每年兰花开花的季节,爷爷总是会在某个早晨遛弯儿回来之后带回一把含苞待放的兰花。爷爷进门之后,连鞋子都来不及换,便拿着他那心心念念的兰花找奶奶要花瓶去了。一般这个时候,奶奶都会在厨房忙着一家人的口粮,无暇顾及爷爷的话。爷爷便像是一只嗡嗡叫着的蜜蜂围着花儿转一样,不厌其烦的在奶奶耳边叨叨着,直到奶奶把手上的活计一扔,扭头帮爷爷拿花瓶去了才算做罢。奶奶每次都是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洗的干干净净的玻璃花瓶,一边唠叨着:“就不能自己抽出手来拿吗,捧着这几棵草捧得跟什么宝贝一样……”爷爷会屁颠屁颠的跟在奶奶身后,把花捧到奶奶面前:“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花可精贵着呢,我挑了好久才挑出来的,你闻闻这味道……”奶奶总是满脸嫌弃的看上爷爷一眼,仿佛爷爷是个捧着自己心爱的玩具在炫耀的小孩子一般,然后把花瓶往爷爷怀里一塞,便扭头做饭去了。爷爷在奶奶那里没有得到回应,便会低头问我和弟弟:“怎么样,这花香不香?好看不好看?”我和弟弟每次都会从善如流道:“嗯嗯,好看,可香了。”偶尔弟弟童言无忌:“爷爷,这不就是一把有香味的草吗?”爷爷都会一撇嘴:“小东西,你们懂什么……等开花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说完便把花瓶里装上水,把兰花放在花瓶里养着了。然后便捧着花瓶小心翼翼的往房间走去了。每次看到爷爷捧着那瓶兰花,就像是捧着他自己的全世界。爷爷看着那瓶兰花的眼神,恍若他的眼睛里盛着漫天星河一般熠熠生辉。
爷爷总是把兰花摆在他房间里靠着窗户的桌子上。每天早上,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房间里,就像是一双温暖的大手,仔细描摹着每一朵兰花的样子,在桌子上投下一小片斑驳的光影。装着水的玻璃花瓶在阳光的照射下好似能旋转出绚烂的光彩。有时竟晃的人睁不开眼。等上几日,兰花便在我们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然开放了。一走进爷爷的房间,满室馨香。每次我和弟弟进门的时候都会用力的怂一怂鼻子,接受着大自然的馈赠。爷爷每次看到我们两个夸张的动作,都会眯着眼睛笑得及其开心:“怎么样?味道好不好?”我和弟弟每次都会把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偶尔我们想要上手摸一摸,手还没有碰到兰花,便被爷爷虎着脸抽在了手上:“可不能乱碰,兰花可娇嫩,碰坏了怎么办?”我和弟弟每每听到这话,只得悻悻的收回手去。爷爷每次总是会对着我和弟弟大谈“梅兰竹菊”之类,无奈我和弟弟当时年纪太小,根本没有什么概念。我们满脑子都是在学校里老师教我们唱的那首歌:“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里,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会,苞也无一个……”我们有时会问:“爷爷,我们为什么不在院子里自己种兰草啊?”爷爷便会摇头:“自家养太难了啊,也太贵了,我倒是想养来着,你们奶奶不给……”讲着讲着声音便小了下去,我们祖孙三人便会笑做一团,这些话便成了我们三个人的小秘密了。
我们家不远的菜市场门口,每年春天兰花开放的季节,总是会有许多老奶奶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一个小桶,上面铺着一条干净的毛巾,毛巾上齐齐整整的摆着几朵白兰花在那里卖。一般是把两朵白兰花从茎的部位用线穿起来,方便人们把白兰花挂在衣服的扣子上或者是拉链上。每次爷爷带我和弟弟上街,只要看到有卖白兰花的,一定会给我们一人买上两朵。也不算贵,两朵一块钱。买来之后,我和弟弟便欢天喜地的往衣服上挂了。若是穿的衣服有扣子,那是最方便的,直接挂在扣子上便可以了。若是衣服上有拉链,我们便要稍微花些功夫。爷爷有时会帮我们把线拴在拉链上,免得走着走着花便掉了。卖花的老奶奶有时会和爷爷闲聊几句:“你家孙子孙女啊?”爷爷便笑:“那可不?”“小娃娃们长的真俊啊。”爷爷听到这话便会很开心,连笑声都会爽朗几分。有了白兰花挂在胸口,就像是有了一个值得炫耀的光荣勋章一样,我和弟弟走起路来连腰杆都挺得笔直,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要是跑起来,身边都会氤氲着白兰花的香气,如影随形,经久不散。那段日子,身边无论大人孩子身上总是沾染着白兰花的香气。若是小孩子们碰到一起,还会互相比着谁的白兰花更大更香更好看。然而美好的东西总是不长久。没过几天,白兰花们便像是锈掉了一般,由淡黄色变成铁锈色了,香味也慢慢消失殆尽了。每每这时,我和弟弟便会吵着爷爷要再去买上两朵,爷爷每次都会笑着答应,慢慢悠悠的领着我们去。直到白兰花的花季结束,空气里总是弥漫着白兰花那沁人心脾的香气,让人流连不已。那是儿时春天里特有的回忆与气息。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记忆里的白兰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