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一片叶,万物已惊秋。
拐出小区的一刹那,莞尔就给这天凉得一激灵,两只搭在迷你小电车上的手不由自主紧张了一下。
五点四十五,路面已洗过,洒水车已经不知道转去了哪条街,槐树们的落花还有一点点,苍苍的冠上垂下一串串羞涩的荚。其实这样也蛮好看的。
梧桐大道上,晨练的多是老人了,长衣长裤已加身,三三两两,轻声曼语,缓缓迈着。一个老农人,来到自己的田地里,隔着回避鸟雀的软网,细细查看今年的收成。
莞尔突然就想起了爸爸,想到了回家。爸的蹒跚,爸的和颜,以及当年那些披星戴月牛耕人种刀割肩扛的沉沉烟火。那时,寂静空旷的原野上,中秋节的月亮那么大,莞尔和姐姐还在田里掰着棒子,小弟则躺在秸秆上,可能睡着了,也可能一个人还想着白天发现的那窝刚刚落生还没有长毛的小老鼠……妈的糖饼烙好了吗?装完这一车,我们回家吃饭可以了吗?
那些穿着雨裤凌晨就到园里摘菜赶早去卖的日子,那些日头已经爆烈或者急雨突然降临,而父母尚未归来的时刻……多少焦虑,多少牵挂,多少心疼呢?
从来没有因为成绩的退步而受苛责,讨要生活费时生活的艰辛也从没提起过,出嫁时,千般万般的不愿意,是谁都忍在心底,变成三年沉默……
幸好,莞尔的选择是对的。而且好对。
那次回家,西厢房下的阴凉里,莞尔细细给妈剪头发,满头灰白的妇人微笑着,说,你爸可是个好爸爸。上次从你那里回来,说,看到二闺女过成那样,到死也算心甘了。
爸爸。
姑爷问,快递给你们的坚果口感还好吗?爱吃的话他就接着买。那桶酸牛奶你们可爱喝?爱的话,以后纯牛奶都换酸牛奶。姑爷还说,下次回家,带两桶纯正花生油,两罐儿纯正芝麻花生酱,既然不爱吃油腻了,那就好好吃个凉拌菜。
秋天来了,花香倾城的日子已远去,慢慢转凉的天气,总是容易让人想起那些看似遗忘实则深爱的人。今早走在微风里,初起的晨光一寸寸铺开,莞尔的灵魂就再次慢慢爬上树梢,好像站在那里,就能看到所有所有过往,以及,所有所有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