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落日

因为未完成,所以最完美。

图片来自百度

朦胧中,知觉从沉睡中渐渐恢复,不愿睁开眼,想再赖会儿床。

好热,空调坏了吗?还是又要充电费了?阳光好刺眼,没拉窗帘吗?啊,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翻了个身,后背离开凉席,发出黏糊糊的皮肤与席子分离的声音,一阵凉风正好吹着后背,好舒服啊~

奇怪!我没有铺凉席啊!猛然睁开眼,眼力所及全是泛白的木质。横梁,高高的拱形房顶,这才想起我在哪儿。

公司组织旅游,本该提前订好酒店,但是部门秘书拖到最后一刻,正是夏天旅游旺季,只能给一半的人订房,剩下的就分散挤在当地渔民的家里,美其名曰:贴近民俗。作为市场部的部门经理,我一向“身先士卒”,而且也是自己手下办事不力,就只好讪笑着带着十个人,两人一家住在民居。

说是贴近生活,其实这几家都是渔民打鱼时才来住的房子,屋内陈设简陋。眼下主人并不在此地,生火做饭全靠自己。上午安顿好同事们,中午吃了碗面,棕垫上铺了凉席,房门大开,吹着腥咸的海风, 累的躺下就睡了。

住的地方距离海边有一公里,要不是因为空气中的腥味还有门前的椰子树,会觉得跟自己小时候住的普通的小村庄无异。地面发潮,但是房梁和房顶却因为太阳和海风而显得很干燥。明晃晃的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难得睡得这么满足,我舒服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对了,跟我同住的那位,是个男同事。说起来男的可以有点安全感,所以基本上一男一女合住。其他人会做什么我懒得猜,白言是我的老乡,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所以完全绝缘。

白言在另一张床上,摇着蒲扇,赤着上身,我慌忙移开眼睛,又问自己:怕什么?继而强迫自己不经意的欣赏他有着优美肌肉线条的后背。

“醒了?”

“嗯。”

没什么话可说。自从我升职之后,我俩在公司很少见到,见了面也觉得有点尴尬。当初入职的时候,公司的老板喜欢招男生,我俩都默认了他会比我升的更快,我天天说苟富贵莫相忘,他也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但是后来突然换了个上司,在一个项目中我完成的比较顺利,就被提拔了。

我问心无愧,之前自己知道的消息都会告诉白言,但是这升职又让我莫名其妙的觉得对不起他。

晚上响起此起彼伏的蛙声,月亮升起,渔家小院被照得亮堂堂的。

我俩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明晃晃的月光让人回忆起当年一起读书的日子。我看着他硬朗的侧脸,隐隐觉得今晚会发生些什么,想到这个使劲儿摇了摇头,感到有点羞耻。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公司的事儿,他说了句什么,我嬉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凉凉的,粘粘的,坚硬的背部肌肉,有点尴尬,掩饰似的说:不错嘛,小伙子练过!

他上身僵直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月光下的表情,是慌乱么?

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风吹干汗水,有点冷了。

我脱了鞋,坐在椅子上,一双脚随意地荡来荡去,企图装着无所谓的样子。

“我们,做点什么吧。”他面对着月光。

“嗯?”我停下来,假装不解的看着他。

他扭过头,定定的看着我,天气突然变热,感到手心渗出汗,他的手搭在我的双臂,无法移动,呆呆的看着他明亮的额头,眼睛笼罩在阴影之中。银色的月光照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他左手环过我的后腰,轻轻往前搂,渐渐的,靠近我。

大脑里有两个声音:“他二十九,我二十八,他这么帅,我也不差,有何不可?”

“但也不能饥不择食啊,你不是一直拒绝没有感情的性吗?”

不管我内心如何纠结,他温热的手掌中腰软了下来,全身都好热,喉咙干涩,一层层,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他的吻没有给我任何好或不好的感觉,嘴唇很柔软,要不是亲吻我不会想到他的嘴唇这么柔软。我一边感叹他的柔软,一边积极地回应他,在扭动中椅子倒了,“进屋吧,”我说。

进了屋内,他拉开我裙子的拉链。

他在我耳边,热气挠痒了耳垂,低声道:“晴晴,你真美。”

“你,嗯……”

“等一下。”我轻声说。

“怎么了?”他的手还在轻抚。

“你,有带套来吗?”

他停下来,看着我,三秒钟,长长的睫毛下他眼里盛满惊愕,仿佛看一个穿着泛黄的秋衣秋裤的女人。

天气很晴朗,蓝天白云,椰子树随风摇曳,拍了一张发给我妈当手机桌面。

跟小刘一起在大大的阳伞下吸椰汁,我提起那个晚上,有点泄气。

“什么?!”小刘抱着大椰子弹起来,拉下墨镜瞪我:“那可是白言哎!多少女的对他垂涎,你就这样放走他……难怪独守空房三四年!”

“我是没时间找男人好不好。再说了注意安全有什么错,前车之鉴还不够多吗。”我慢条斯理。

“你都二十八了哎大姐。为了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你需要……”

“啊啊啊,别说了!就算是白言又怎样,不就是好看一些吗,穿上衣服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行吧。虽然白言这么做有点过于直男癌,但是我打赌你现在很后悔放走了一个美男子。”

“额,恶心!”心里有点遗憾,我在顾忌什么呢?不是在闺蜜群里热情洋溢的支持灵和肉可以分开吗……

之后几天,我和白言的交流仅限于做饭吃饭时递东西,或者同事来串门时叫一下对方。

小刘睡着了,我自己去沙滩上玩。

片片浪花一排一排的涌过来,带着腥味,我离得远远的,真不明白那些追浪的人在为什么开心,不嫌腥啊?海风吹得头发乱拂脸颊,头发里夹杂沙粒,拍的脸疼。有一对夫妻俩带着小孩玩沙,是在盖房子吗?啧,这可不像房子,反而像是,垃圾堆。有拍照的新娘提着婚纱追着前面不耐烦的新郎,旁边的摄影师叫喊着:新郎别走那么快,不要我们新娘了吗?

我抱着双臂,推算他们是不是奉子成婚,心里跟乱舞的长发一样烦躁。索性仰面躺倒在沙滩上,头发里会进沙子,皮肤会被晒伤,无所谓。下午的太阳变得浑浊,沙子有点烫,坐起来把表层的沙扒拉到一边,扒出温嘟嘟的沙层,折腾的满头大汗,躺进人形的窝,“啊——舒服——”,这一连串动作好像“自掘坟墓”,不禁哑然失笑。

拿帽子盖住眼睛,浪声更近了,但是心却安静下来,耳朵里只有涛声,哗……哗……哗……心跳似乎也与这涛声的频率同步了,在海风的吹拂中,渐渐睡去……

“秦晴,秦晴。”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唤我,又梦见他了啊。

知道自己在做梦,而且还能继续,我经常如此。我知道我在睡觉,我知道梦见他了,那就多梦一会儿吧,不要睁开眼,求你让我回到梦里。

如果现实中不能实现的遗憾在梦里圆满了该多好。即使醒来怅惘,至少梦里幸福过。就像《天龙八部》里的梦姑和虚竹那样,夜里去另一个世界成就美满。像寓言故事里那个在梦里一夜一夜成为皇帝的农夫一样,把梦当成现实,把白天当成虚妄,悲凉却也开心。谁能说这开心不值得。

有人摇我的胳膊,还用熟悉的声音叫我,“秦晴,醒醒。”

梦里的触觉这么真实吗?

我睁开眼,居然看到,蹲在我面前的他,“峰奇!!”我尖叫着跳起来,脑门撞上他的下巴,俩人都疼的龇牙咧嘴。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捂着脑门,感觉眼睛也撞得发疼,热热的要流泪了,急切问道。

“这是你的帽子吧,被吹到那边了。”他往靠近海边的地方指去。

“啊,谢谢!”接过帽子,我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峰奇。”这一次冷静多了。

“还有二十分钟太阳就落下来了,我知道有个地方看日落特别美,一起去吧?”

不明所以的,我点点头。


“我等你。”峰奇的信里只有这一句。

早自习的晨读刚开始,在老师鼓动士气之后扯着嗓子的背书声震耳欲聋,高三的读书声,大的真情实意,不再是小学生取悦老师式的嘶吼。

我捂着耳朵,额头贴着冰凉的桌子,脸好烫。

那封信躺在膝盖上,柔软光滑的A5纸张,这是他日记本里的,之前跟他交换过日记。边缘撕的很齐整,灰色的格线,蓝墨水,三个字。

我感到自己的嘴角正在绽开最大的笑容,心里狂跳不已,眼泪涌出来,好像站在领奖台,流着泪带着笑,热乎乎的喜悦,热乎乎的眼泪。

不知何时一双黑皮鞋出现在我桌边的地上,“梆梆梆”语文老师敲敲桌子,“秦晴,睡着啦?”

迅速用袖子抹掉眼泪,坐起来,不敢抬头,扶着书小声读起来,在等他走过去。

我试图不动声色的把那封信夹到大腿和桌兜之间,然而坐起来的时候,那片洁白的纸轻轻地,荡到了地上,我迅速伸手去捞,没有抓住,就像我从来接不住别人扔过来的物件,真令人泄气。

它落到了语文老师的皮鞋上,字朝上,他盯着它,我也盯着它,纠结了一两秒到底要不要捡,我赶紧把它抓起来,放在课本底下。

“那是什么?”浑厚的声音落在上方。

“没……没什么。”我低着头,那一刻想到的是我妈,如果她发现我就死定了。

语文老师没有追问,他在我身边停留了一分钟左右,往前走了。

之后一天我都过的恍恍惚惚,被喜欢的人表白,如果那算表白的话,而应该有的幸福与害怕被妈妈发现的恐惧交替,我躲闪着峰奇的眼神。他继续他的打球、睡觉、吃饭的生活,经过我的时候手指点一下我的桌子,他的手指修长,骨骼分明,不像我的手,胖乎乎的。我左手握握右手,想知道跟我牵手是什么感觉。

晚上放学的时候,收到妈妈的电话。

“晴晴。”她的声音疲惫而冷静。

“妈,怎么了?”我握着手机,紧张极了。

“你爸那边的儿子考上了复旦,打电话说请客,你说我要不要去?”她的声音带着克制的愠怒。

“妈,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不是从来不跟那边来往吗?”

初中的时候爸出轨,这些年妈妈带着我,从什么都不会的全职主妇变成职场上强颜欢笑的女强人,我也从不谙世事伪装成一个大方懂事的好孩子,妈妈应酬完了回来呕吐到咳血,发了高烧舍不得去看医生,被比自己年轻几岁的职员爬到头顶欺负…… 一幕幕画面总会在提到“爸”这个字的时候一一闪过,我忍不住鼻酸。

她沉默了几分钟。

“妈?”

“晴晴,你要争气。”

内疚的眼泪涌出来,我哽咽着说:“妈,我错了。”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我向最后一排走去。

正在写作业的他看见我过来,眼里闪过惊喜,他放下笔,咧开嘴笑,歪着头着看我走过去。

冬季昏沉的阳光照在他温暖的脸庞,柔软的头发被他抓的乱乱的,想必是刚刚做题的时候抓耳挠腮吧,好想揉一揉啊。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的惊喜转为疑惑,直到我终于,穿过一排排沉睡的脑袋,穿过一摞摞高高的书本习题,穿过我和他之间最短的距离也是最长的距离,走到他面前。

把那封折起来的信放在他的练习册上,他眼里的疑惑混杂着受伤的表情,我坚决地转身,离开,努力在他注视的眼神里保持步伐稳定,昂首挺胸,眼泪淌下来,不能抬手去擦,任它风干。

不久后他离开了,据说是跟着哥哥去广州打工。

晚自习拼命刷题的我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锁门的时候,越过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座位,我看到他的干净的书桌,好像看到他抓抓脑袋,笑着说:不多。

我指着那本《追忆逝水年华》,笑问:“你还说你读书不多?”

“多少算多呢?”他笑嘻嘻地看着我,眼里亮晶晶的。

后来我们一起看闲书,晚自习回去的路上一起听音乐,奇妙的发现两人口味几乎一致,再后来,交换日记。这种“革命友谊”保持了两年,谁也不戳破。

不敢让母亲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失望,我那时候的生活几近暗无天日,一颗心常常提着,只有看见贴在墙壁上的模拟考的成绩表,才略微放松,然而很快又开始新的一轮紧张。以积累议论文素材的名义跟他一起读书的日子,是我重重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喘息时间。我害怕未来,而他使我心安。我在黑夜里走,他是我的日出。

梦里这些片段不按时间顺序出现,有时候会梦见牵起了那只手,梦见亲吻时被他初起的青色胡茬扎到,那种幸福的感觉让我之后的一天都很开心,有时候晚上关了灯,一边拉上被子,一边祈祷:上帝呀,让我做个好梦吧,让我梦见他。


我们进入一条山路,四周是杂草和树林,鸟儿鸣叫。我跟在峰奇后面,隔着一步远的距离,他穿着灰色T恤,彩色斑斓的沙滩裤,七年没见,身体似乎强壮了一些,高了一些,有吗?我盯着他的背影,回忆他看着我的时候的眼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峰奇。”我叫他。

  他回头。

我记得他曾经的眼睛,不管前一秒他是在跟同学打闹还是低头学习,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停下来,接着笑意溢出,眼睛弯弯,眉头舒展,没有开口,却说尽千言万语。回想起来我才知道,小说里写的会说话的眼睛是存在的。

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眼神,淡淡的一瞥,像点头之交。

“没什么。”我低头假装看路。

这座小山坡很矮,上面有一座废弃的教堂,神祇上落满了灰尘,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就跟着他上了二楼。

“楼顶上不去了,就在这个窗口看吧。”他在一个破旧的拱形窗户前站定。

太阳距离海面还有一米的距离,它掉进海里会花多长时间?

高考的成绩果然如我估计般失常,最终我认命去了省城的大学。后来有试图联系峰奇,同在一个地方打工的老同学跟我说,峰奇交了女朋友,是在一起工作的人,俩人很快同居了。

我也会遇见新的人。我劝自己。

然而每一次分手,总是会想起他,总觉得成年的喜欢有种种瑕疵,只有年少的爱恋纯洁无比。因为未完成,所以最完美。

总是会陷入悔恨,如果当初我够勇敢,跟峰奇在一起了,会怎样呢?他心里是否也有同样的遗憾呢?其实我如果跟他在一起了,最后说不定两个人都会一起走向更好的前程呢?

真想问问他啊。


浑圆的太阳上部色泽金黄,下部是赭红色,我想起小时候外婆腌的咸鸭蛋,咬开流油的蛋黄,黄色中间有红心。

太不真实了。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又怕这是场梦,问了就醒了,他就不见了。

我们都没说话,沐浴在夕阳的霞光里,太阳在逼近海平面。

太阳最初接触海面的时候,似乎弹了一下,海面泛起层层涟漪,一圈圈金色荡开。渐渐地一点点挪入海里,天边的颜色从红黄变为粉色、紫色,当它被海水吞没,天色暗下来,天边剩下一抹金色。

“好美啊。”我感叹。

“是啊。”峰奇看着我点头,微笑,熟悉的温暖浮上熟悉的脸。上学的时候他头发稍长,刘海会遮到眼睛,现在反而剃了寸头,很精神的样子,只是有点不习惯。算了这么久不见,有什么资格说习不习惯。以前很白的皮肤,现在黑了一些,显得面庞更瘦削,反而更让人移不开眼。笑的时候眼角漾开向上的皱纹,跟以前一样,眼睛比嘴巴先笑,毫无遮拦。眉毛遒劲,又粗又黑,看起来不曾打理。我努力想看清他的眼睛,以前的言语还在不在里面,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好似一览无余,又像藏山藏海。

“怎么了?我眼里有眼屎吗?”他抬起手揉揉眼睛,从来这么直接,把别人觉得恶心的话说的正常自然。

“没有没有。”我慌乱的挪开视线。

心里的疑惑已经不能再增加,可是我在害怕什么,不敢开口。他为什么这么淡定呢?就像不曾有过过去。

下山依然是他在前我在后,我盯着他的手,没有戒指,呼出了一口气。要不然我假装跌倒,乘势牵起他的手?可是我看不出来他对我还有没有感觉啊,不要给自己难堪。自尊有那么重要吗?你想了他七年,就试一试,不要再错过了。

脑海放起来ppt,熬夜做项目时经常出现这种幻觉,而现在我再怎么点击,每一页都是同样的黑底,28号的白色黑体字:

不要再错过了。

不要再错过了。

不要再错过了。

……

我停下来,清清嗓子,因为太久没喝水喉咙很干。

“峰奇。”声音因为紧张和口渴而有些变形,听起来像是假声。

我又清咳了一下,“峰奇。”

他站定,转过身,看着我,不带任何表情。

看见他的神色,我突然有些忐忑,好不容易装备起来的勇气,像活动结束后被针扎破的氢气球快速瘪下去。万一他失忆了呢?万一他已经完全忘了我呢?万一我难以忘却的在他看来不过是学生时代的一场闹剧呢?万一那封信其实不算表白,只是一句简单的告知?一瞬间我开始怀疑一切,相信一切可能,唯独不相信记忆。

“啊,没什么。”我低下头,好怂啊,脸红。看着路往前走,眼泪涌出来了,操,我拼命眨眼,想让泪水掉进泥土里。这才不是我,我最坚强,我最无畏,别哭了!

一步,两步,“嘭!”原来撞上了他胸膛。我紧紧抱住他,额头贴着他坚实柔软的胸膛,眼泪再也止不住,很快,他的衣服被我弄湿了。

“乖。”他拍拍我的头。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泣,记忆里很久没有哭过了。一开始只是默默流泪,后来放声哭起来,死死地搂着他。“哇……哇……呜——呜——”,形象和矜持都被抛诸脑后,只想认真的哭一次。

他的双手终于也抱住了我,下巴放在我的头顶,任由我在他的胸口眼泪鼻涕泗流。

我哭的更悲切,又难过,又幸福。海浪疯狂的拍打岸边,树林的叶子不住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汹涌的情绪平静下来。夜幕完全落下,四周除了虫鸣一片寂静,远方影影绰绰,海边有些灯火。

松开他,我一边用袖子蹭鼻涕一边小声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他把我拉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没关系。”

他送我回到住处,说明天会来找我。


一阵尿意……操,刚刚是在做梦?!这么长的梦?!

我不敢睁开眼,看了看手机,五点钟,啊睡觉前水喝多了。操操操,我很不情愿的爬下床快速上了厕所,回来把闹钟从六点调到八点。

求求你啊上帝啊老天爷呀,让我接着梦,我飞快钻进温暖的被窝。

梦回去之后,小刘问我跑到哪儿去了,公司要我们提前回去。白言沉默不语。

明明知道是做梦了,还是再想看一眼。我在等他,车要走了,最想梦见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我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窗外的阳光已经照进来,蹬开被子,小腿上两道窗棱的影子,像是枷锁。

犹豫了一整天,晚上,我向一个老同学辗转问起峰奇最近好吗。

他回复的很快:“挺好的,快结婚了。”

“哇,恭喜他!!!”我加了个烟花的表情。

靠着墙壁,我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结婚了,真好。

好像从这一刻起,停止了所有的幻想,终于将他从身体里抽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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