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马拉这次真的分手了,她要死不活而我觉得普天同庆。
我觉得,马拉的男朋友根本不喜欢她。
第一次分手时他说“我最近工作也很忙,没时间陪你玩这些游戏。”
第二次分手时他说“你别这么幼稚好不好。”
第三次分手时 什么话也没说,直接用行动将马拉连同行李一起赶出了门外。
这次分手之前,马拉还住在前男友家,分手原因莫名其妙,有一天早上她醒来时,前男友丢给她几件衣服让她洗,一直以来,这些琐碎的事都是马拉做的,只是那天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早上刷牙的牙膏味道不对,总之她没有动,将衣服扔了回去,告诉前男友,让他以后自己洗。
嗯,就这样分手了。
马拉的工作也很忙,她是个做蛋糕的裱花师。
分手的那天晚上,她就被前男友赶了出来,抱着行李无处可去,坐在上班的蛋糕店里打游戏,开心消消乐。
那时候的她还很淡定,就像分手是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习惯性的认为反正都会和好的。
她淡定的打电话接电话,然后淡定的订了个酒店,淡定的给前男友发信息,“傻逼,冰箱里还有半瓶牛奶,再不喝就过期了,这几天我住格林,你自己冷静一下。”
然后拎着箱子,哗哗啦啦的住进了酒店。
一般来说,他们的分手日期不会超过三天,马拉在两百来块钱一晚上的酒店一直住了一个星期,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却还是没见到前男友来求和发过去的信息和打出去的电话就像石沉大海,第八天早上,她出电梯经过前台时,前台穿制服的小姑娘问她,“马小姐,您的房费到今天为止了,要续住吗?续住的话这边有优惠,您可以办一张我们酒店的会员卡……”
那位姑娘没有注意到马拉的脸色,也就是那时候,马拉才真正的意识到,梁臻说的分手,这次是真的了。
连一个酒店前台都会帮她省钱,可他的“男朋友”,却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那天她退了房,像发疯一样的找前男友,她去他们同居的出租屋,房东说他没几天搬走了,她打电话给前男友,永远显示正在通话中,电话不行还有短信,微信,微博,QQ,可前男友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七天的时间,足够他将马拉所有的联系方式切断拉黑了。
你经历过绝望吗?
马拉那时候的心里,就是绝望的。
她拎着箱子,又回到了蛋糕店里,坐在那一边打电话一边骂前男友,“畜生!真他妈不是东西,操他丫的,瞎了眼了,当年居然人狗不分的看上了他……”
马拉的声音很大,这些话我们都不太好意思听,可她不管不顾,失去了理智,将桌子上的咖啡杯一下子掷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店里的客人一下子全都侧目,看着马拉。
终于,马拉停止了谩骂,忽然抱着座位靠垫哭的地震山摇。
下午马拉上班,我站裱花间外面的窗口处看见马拉侧对着我,一边裁剪蛋糕胚,一边流眼泪,眼泪顺着脸颊砸进蛋糕胚里。
我想这大概是马拉做的最最酸涩的蛋糕了,苦进了蛋糕心里。
我知道,她还喜欢他,就是因为还喜欢他却还是分手了,所以她才会破口大骂,因为她需要找很多个理由来搪塞自己:他并没有那么好何必要喜欢。
他并没有那么好何必要喜欢?
后来我问她到底怎么想的,她说前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变成了他的老妈子,洗衣做饭烧水煮茶刷碗扫地,就这样干了一辈子,早上醒来回想起这个梦时,被惊得一身冷汗,她不能忍受,自己一辈子就这样没有出头之日了。
那天晚上她无处可去拉着我去喝酒,给我开了四罐啤酒,我还没碰,她自己就连同我的,全部喝完了。
夜宵摊子上有给钱唱歌的流浪艺人,马拉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扔在那个唱歌的男人身上说,“给我唱男人就是贱!”
马拉声音很大,周围好几个撸串的客人回头盯着我们,连那个唱歌的脸色都不太好。
我赶紧起身道了歉说喝多了,然后从他手里的五百抽回了四百说随便唱点吧,马拉像中了降头一样一下子跳起来,打翻了桌子上几个啤酒瓶,她指着我说,“鲸鱼,这钱我是给她的,你干嘛呢你!”
说完又将我手里的四百塞进了唱歌的人手里。
那天晚上最后马拉花五百块钱听别人唱了首“舞女泪”,马拉在这首歌欢快的节奏里哭的要死要活,然后拿着我的手机打给了前男友,她拨通了电话哭着说“求求你,别分手好不好,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只要不分手,好不好?”
马拉说这些话的时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马拉,平时她都是嘻嘻哈哈,心思透明带着点骄傲,毒舌又心软的姑娘。
我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马拉一直在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对着电话吼,“梁臻,你说话啊,你他妈说话啊!”
最后我抢过了电话才发现,拨出去的那个电话,她的前男友根本没有接。
马拉呀,你为他哭到心干力竭,可是他不爱你,所以就连你的泪水,他都嫌太苦太脏。
2
分手第二十八天时是马拉的生日,马拉的情绪已经稳定了,晚上她打电话邀请我去KTV。
晚上我到那才发现,除了一群狐朋狗友,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孩,我说的是男孩不是男人,他安静的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马拉拿着骰子胡闹。
“他是谁?”
我悄悄问马拉。
原来这是别人介绍给马拉的男生,刚认识一个星期,叫曹三白,马拉二十二岁,曹三白比马拉还小两岁。
马拉说,“我不喜欢他,先不说我还喜欢梁臻,就冲比我小的那两岁,我也不喜欢他,没长大,像个小孩子一样。”
估计是因为阅人也不少,打眼一扫我就觉得,这该是个白纸一般的男孩。
介绍人估计是比较偏向马拉的,虽然马拉失恋了,可还是对前男友念念不忘,没再发疯了但还是动辄不吃不喝睹物思人,介绍人将曹三白介绍给马拉,目的不过是转移马拉的注意力。
那次KTV结束时,我在洗手间门口撞见了曹三白,他穿的很有品味,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圆镜片的眼镜,看见我时礼貌的问好,然后问我,“鲸鱼姐,能不能加个微信?”
“哈?”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我知道马拉不喜欢我,可是我第一次看见马拉就很喜欢她,我知道你们是好姐妹好朋友,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帮帮我?”他说着说着,耳朵开始泛红,“你不用做什么的,马拉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我希望如果她不开心了你就告诉我好吗?”
我知道,马拉何止不喜欢他,甚至有点嫌弃他。
马拉并不是他说的那种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的人,如果她不开心了,可能整个世界都得知道。
而马拉大概只是对他才不会袒露心扉,他也是唯一一个觉得马拉是个会藏住心事的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马拉不喜欢曹三白,而曹三白却栽在了马拉身上。
当时我就觉得,曹三白的失败,大家都早就料到的。
只是大家没料到,曹三白的属性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
他追马拉的方式很简单,每天打电话给马拉,不接也没关系,打不打是他的事,每天的微信消息,告诉马拉他一天过的怎么样,中午做了什么吃的,遇到了什么开心或难过的事情。
马拉很烦他。
“幼稚!”她说。
每次在马拉那里碰壁了,曹三白都会给我发微信向我讨教,告诉我说希望能变得更好,好到能和马拉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被她嫌弃。
我知道,曹三白的碰壁绝不是软钉子,马拉不喜欢一个人会说的很直白,拒绝的也很干脆。
曹三白的话我起初觉得很怪异,我曾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连同别人最真的那一面都要喜欢,这才算是爱情,我从来没有想过,为别人改变自己,这也是爱情,我以为这是一方的自私,后来微博上看见一个女生的故事,为了男神立志减肥,最后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看见曹三白我才相信,喜欢一个人,会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的想要变得更好更优秀,这是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要激励人心的动力。
有次晚上十一点多,他问我,“我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接受我?”
说实话我很少见到他这么痴情的男孩子,我很想告诉他,你怎么做,马拉都不会接受的,她还喜欢前男友,她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可字打完了又删了,换了句鼓励的话,“马拉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可能是心情不好,要是喜欢她就继续努力吧!”
曹三白看见这句话像是被打了鸡血,连发了好几条“谢谢鲸鱼姐”。
他回复“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继续努力的,改掉她不喜欢的,我不会放弃的!”
看到那句“改掉她不喜欢的”话的时候,我想起了那天马拉喝多了酒打电话给前男友时,也说了这句话,“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只要不分手”。
忽然之间我也不知道,鼓励曹三白追马拉这件事,到底是真帮了他,还是真害了他。
月末马拉打电话给我说,“鲸鱼,我真的忘不掉前男友,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曹三白呢?”我问马拉,“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曹三白吗?他很喜欢你。”然后我将那天曹三白加我微信,以及当时说的话一股脑的告诉了马拉,“他对你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好男孩,比梁臻好,总之你们在一起他不会对你不好的。”
说实话,曹三白太好了,好的我都有点替马拉感动。
马拉满不在乎,“鲸鱼你都不知道,他这几天放个屁都要和我说一遍,什么东西都要往蛋糕店送来,我很烦他。”
见我没说话,马拉神情有些悲伤,“我不想提曹三白,我给自己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我不会喜欢上别人,如果梁臻回头了,告诉我还喜欢我,那我就会不顾一切的和他复合。”马拉说。
这下我笃定,马拉是真的不喜欢曹三白了,我笃定,我当时对曹三白的鼓励,也是真的害了他了。
晚上回去,我将和曹三白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马拉,然后删掉了曹三白。
说到底,我真挺同情曹三白。
他是个好男孩,可她不喜欢,她也是个好姑娘,可不喜欢他。
3
听说最后曹三白还是没有追到马拉,是马拉让他断了念头。
我不知道马拉和曹三白说了什么,大概总不会是什么好听的。
能让曹三白对她断绝念想,马拉大概说尽了这个世上最最尖酸刻薄,狠辣诛心的话了,或许不止是说说而已。
马拉的生活开始回到正轨,前几天去了蛋糕店看她,她正在做蛋糕,专心致志,没有流泪。
晚上她请我去谢记麻辣烫海吃了一顿,去的时候开开心心,回来的时候一言不发。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鲸鱼,那个……我的钥匙落在了麻辣烫店里,我回去拿行吗?”
“我陪你吧!”
“不……不用……”马拉神色有些闪躲。
我没说话,心里知道她在撒谎,却没找到原因。
就这样僵持着,马拉咬了咬下嘴唇,“你陪我一起吧。”
回到麻辣烫店门口,马拉没有进去,而是盯着路边一辆电瓶车一动不动。
“怎么了?”
“我刚刚看见他进了这个巷子。”马拉指了指电瓶车前面的路。
我自然知道,马拉说的“他”指的是谁。
“马拉你别这样……”
“我知道,我就看看好不好?我看看他在干什么。”马拉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眼眶很红,我知道,她控制不住自己。
最后我没有等她,我怕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想劝执迷不悟的她。
自那之后马拉也没有联系过我,朋友告诉我,她无故旷工了好几天,蛋糕店已经辞退了她,后来听说前男友去了南京,她也跟着去了。
夏天尾巴的时候我去南京出差,一个人去逛了夫子庙,在一家卖丝巾的店门口看见了她,她正弯着腰挑丝巾,俏丽的短发也变成了披肩的长发,这距离我们上次相见隔了三个多月。
哦,不对,快四个月了。
见到我马拉有些意外。
“鲸鱼,你怎么在这?”
“那你呢?”我没有回答她。
“我现在和梁臻在一起。”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挑选了条丝巾后转身准备离开。
“鲸鱼!”马拉在身后忽然叫住我,“我想分手了。”
“为什么?”
“别问我原因。”马拉说,“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和你一起吧,我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
我点点头,告诉她第二天打我电话。
回去的时候马拉没有行李,只有一个双肩包,穿着宽大的衬衫,她好像又瘦了。
上车前马拉的手机响了,我看见她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像是在期待什么。
“喂梁臻……这次我不会后悔的……不用了,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了,你全都丢了吧……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再见。”
我站在马拉左手边,看着马拉从惊讶到失望,最后面无表情。
她转过头看着我疑惑的样子,干笑了两声,“很奇怪?我和他吵架了,分手是我提的。”
末了她又加了句,“走吧,快上车吧。”说完她钻了进去,像是身后有什么怪兽,让她避之不及。
到宣城时马拉没想到的是,有人在站台外等着她。
是曹三白。
他皮肤晒黑了一点,这样看来更像古天乐,我心里替马拉感到可惜,他们在一起,应该是绝配。
见到曹三白时马拉没有说什么,而对于曹三白来说,能够不对他冷嘲热讽,对于他来说就已经是进步了。
车站一别我们就此分开,月末的时候我听朋友说,马拉又做回了裱花师,但不在原来那个蛋糕店了。
找到新工作的第二个月发工资那天,马拉说请朋友们吃个饭,那是距离当初和梁臻分手半年之后了。
饭桌上,一大群女孩子,中间夹了个曹三白。
看的出来马拉还是对曹三白不冷不淡,可曹三白却很高兴。
“是你叫的他?”我问马拉。
“不是,我发了个朋友圈,他自己找来的。”
说话间朋友敬酒,曹三白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要替她喝。
“你是她什么人啊要替她喝?”有人调笑。
曹三白脸色通红,还是捉着那酒杯不肯放手。
女生大概是知道马拉对曹三白不感冒,仗着胆子的调笑他,曹三白一言不发。
最后马拉起身拿了他手上的酒杯说,“他是我朋友,对他尊敬一点啦。”
马拉语音很平淡,毫无波澜,脸色平静如常,就像是随口一说,可曹三白不这么想,他乐坏了,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夜里散场时,曹三白坚持要送马拉回去,马拉拗不过他,让他跟在身后。
我问马拉,“不是把他骂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哪里知道?当初我说的都是最最歹毒的话了,说的我自己都于心不忍,可谁知道,过了两天,他又回来了,死皮赖脸,我赶不走,没办法。”
“那你会不会喜欢他?”
初秋前几天下雨,晚上有些冷,马拉像是困了,抱着手臂一边打哈欠一边对我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打哈欠时声音根本听不清,我细细琢磨了好多遍才猜出来马拉说的是什么,我回头望了望曹三白,他跟在马拉身后,像是听见了马拉的话,裂开嘴笑的像个白痴。
“马拉,你只管向前走好了,我总会追上来跟着你,还有……”曹三白从后面跑上来,将外套套在了马拉的肩膀上说
“你继续骂,我不会走。”
路灯将曹三白的影子拉得老长,昏黄的看不清他的眼睛,马拉脚步停顿了一下,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