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日

一辆皮卡碾着沙尘，来到一个屋子都被沙漠染黄的小镇。

听到稀罕的车声，镇子里的酒馆打开了不算大的大门，老板卡西从门里走出，踩到黄尘组成的大地上。卡西眯着眼睛，扭着脖子往天上看去，而后又把右手搭在额头上，随后又把脑袋摆正，目光回到地面时，皮卡正好停在自己身前。

埃罗斯从皮卡上下来，卡西对刚关上车门的埃罗斯说：“这次看得见太阳距离上次只有三天，估计辐射区面积又减少了。”

埃罗斯关上车门之后一边听卡西的讲述一边径直走向酒馆，“那我去安史的时候顺便测一下吧。”

卡西也跟着埃罗斯的步伐，“不用，伊芙琳现在有事没事就发最新的辐射区变化情况过来，她都算代替你完成这举手之劳了。”

埃罗斯听到这话，在酒馆门口顿了一下，然后平淡的说：“那你就屏蔽她的设备吧。”

卡西瞪大眼睛，摆出故意夸张的神情，“那她不得把我这里给夷平了？”

埃罗斯没回答，走进酒馆的大厅，呼啸的风声让两人的沉默显得自然。

大厅里桌子椅子不算干净，也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有灯光。

埃罗斯走到吧台前，把手伸到吧台的桌子下边，扣动一个拉把，吧台里边的地板就开出了一个口子，口子里边躺着一块滑板那么大的铁板，埃罗斯把铁板拿起，往回走。

卡西在酒馆门口处看着埃罗斯自行取货完了以后，自然的把目光扭向皮卡身上，看见副驾驶座上躺着一个女人。卡西面色变得凝重，缓缓地走到副驾驶座的窗外，正想仔细看一下是不是活的，窗口的视野就被铁板覆盖住。

埃罗斯把从酒馆里的铁板放在皮卡的车顶上，铁板迅速伸延覆盖了皮卡的上半身。

“伊芙琳还在辐射区边上游荡呢，让她看见这个，”卡西指着副驾驶，“怕不是要翻了天。”

埃罗斯面无表情，一边拍车上刚刚附上去的尘土一边说：“她是被段羽抓的，缪林国的一个记者，想报道153，干脆让她去一趟安史得了。”

卡西：“你……见过段羽了？”

埃罗斯打开车门坐上去，点头：“嗯。”

“那……”

埃罗斯打断道：“她最近又开启‘雪崩’了吗？”

“还没，但是看她这状态，时间一到她会那么做的。”

埃罗斯鼻叹一口气出来，“每启动一次就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损害，上次启动回来之后躺了半个月，而且每次都是你捡她回来，你心里会好受吗？”

卡西面色有些正经的凝重，没有回答他。

埃罗斯见此，摇摇头道：“那你就劝劝她吧，别再去了。”

卡西说：“那你怎么保证我说完之后的人身安全？”

埃罗斯不耐烦的说：“她又不是小孩。”

随后就开着车离开了。

卡西在后边大喊：“可是她TMD就是个屁孩啊woc！”

后视镜里的小镇消失在风沙之中，埃罗斯把眼神拉回前方，并且对副驾驶上的人说：“那样趴着太久会后背不舒服，起来吧。”

副驾驶上的人影抬起头来，“……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埃罗斯说：“我下的药我还不知道药效？”

“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昏倒之前还想着醒来之后可能是在某个落后国家的妓院里了。”

埃罗斯歪起嘴巴，“只是不想让你知道刚刚那地方的路线而已，你想出去卖我现在就可以送你过去。”

“不。”

埃罗斯笑笑，笑容把他脸上的细微皱纹变得深邃，显得更加苍老。

牧元夕问：“那个，安史国现在还存在？”

埃罗斯点点头，“嗯，但是必须要横穿整个辐射区才能到达。”

牧元夕对这个消息有些兴奋，毕竟现在世间普遍认为那里已经是无人区了。牧元夕面露喜色，看着车窗外的风沙荒原。

埃罗斯对这个反应有点诧异，问：“安史国还存在的消息就让你有这点反应？不问问为什么不继续有其他安史国幸存者出来的原因吗？”

牧元夕靠在车座上，“有想过，他们过不来那么我们也过不去，可是想了一下你们都不是人类，所以应该就你们这种人能做到穿越辐射区的工作。”

埃罗斯摇摇头，尴尬的笑了出来，“那你就没兴趣把我这种人报道出来吗？”

“说过了，你们都不是人类，就算你允许我那么做，但是其他人可不会。”

埃罗斯的笑意有点打折扣，“不，只剩下我了。”

牧元夕疑惑的扭过头，“什么意思？”

埃罗斯的笑意又回到脸上，“知道为什么在153发生之前，缪林政府开始把农业转移到距离安史最远的地区吗？”

牧元夕想了一下，然后摆出大彻大悟的表情，“难道……”

埃罗斯笑笑，“不告诉你。”

傍晚，汽车早已驶入辐射区，夜晚的风沙要比白天大得多，月亮根本见不着，更别说月光洒在大地上这种宁静浪漫的事情了，对牧元夕来说只有车灯前可能出现的未知恐惧，因为她听说过生物被辐射后会产生变异，即使在加了buff的车里和埃罗斯的从容里找不出外界可以威胁自己生命的可能性，而未知永远都是恐惧的温床。

“对了，你这车现在开多快？”牧元夕注意到了车灯前下方物体动态的不同，而且居然感觉不到车的震动感。

埃罗斯说：“可能时速三四百吧，轮胎已经收起来了，浮着前进的话摩擦力更小。”

牧元夕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然后又收了回去，转过头去，低声感叹说：“算了，反正这种人有什么怪习惯也不奇怪，居然把可以飞空的交通工具开得那么低……”

8月4日

牧元夕醒来后，看了看车上的时钟，这时天应该亮了，可是风沙好像密集到可以屏蔽光子的级别，外边依旧是车灯光线之外一片漆黑。

“你这钟是会跟着地点的不同变换时区的吧。”牧元夕问。

埃罗斯说：“不。”

“那为什么现在还是黑夜？”

“因为我在返程。”

牧元夕一脸不可置信，“你返程干什么？”

埃罗斯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说：“昨天你应该听到了。”

“听到什么？”

“雪崩。”

牧元夕听完，重新靠回去，看上去脑子里在想很多东西。

埃罗斯见对面沉默那么久，便解释到：“雪崩是一个虫洞，回到过去一个节点的虫洞，以前的人类文明尽量把虫洞的稳定性提高，现在穿过雪崩回到过去，只能待十分钟，但是有可能我们这边在她待十分钟的过程中过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甚至是一天。”

“虫洞……这种东西人类真的能造出来？”

“不是人类直接造出来的，但是的确是人类文明的产物。”

“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知道的。”

牧元夕低下头，又问，“那个伊芙琳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要回到过去的那个节点？”

埃罗斯淡淡的眨了一下眼睛，说：“她…算是我女儿吧，回到过去想做些事情，成功了的话，世界就不是现在的这个世界了，只是她相信成功可以让世界有什么改变，对我而言只要人还存在交流，就什么也不会改变。”

“什么意…算了，我以后会知道的。”

埃罗斯笑笑，摇摇头。

皮卡刚刚在卡西的酒馆前停下，埃罗斯就迅速打开车门，疾步走上前去。他打开门对绝对在里面的卡西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大厅里，卡西正竭力压着在简易床上发抖的女性的被子，匆忙的回应道：“还在不停的冒冷汗。”

女性在床上不停地发抖，脸色苍白但是满头都是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方。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视野边缘，她竭尽全力扭过头、压住颤抖的身体，在被子下面的手伸到裤袋里，拿出一个碎片样子的东西，“这…这是艾…艾琳，哦不，是…是妈妈的……”

伊芙琳的眼角流出不算明显的泪水，说这么几句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埃罗斯接过碎片，把嘴角提起来，握住伊芙琳伸出来的手，“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收起来的，你做得很好，已经足够了。”

伊芙琳也努力地把嘴角拉起来，她笑起来是那么吃力。

她的颤抖逐渐平息，眼皮之间的距离也在缩小，肢体终于安静下来了。埃罗斯把被子翻开，伊芙琳脖子以下的装甲暴露无遗，卡西和埃罗斯一起把她身上的装甲拆开，丢在地上，身上只留一件薄衫。

卡西把伊芙琳抱起，埃罗斯对卡西说：“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卡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而后转身把伊芙琳抱到酒馆深处。

埃罗斯低下头，看向手上的碎片，神情显得有些落寞，随后把碎片放进口袋里，转身刚好和在门口观望的牧元夕撞上眼。

“走吧。”埃罗斯淡然的说。

“这…这就走了？”虽然开始习惯了，但是牧元夕还是有些诧异，“她不是你女儿吗？”

埃罗斯走出门外，和牧元夕擦肩而过，“没必要待那么久，卡西会照顾好她的，你不是要知道完整的153前因过程后果吗？路上我说给你听。”

“可……”

埃罗斯打开车门，“走了，再不来我就一个人走了，卡西是不会关照你的，这镇子里的人回来以后你就不得不变成出去卖的了。”

牧元夕沉下眉头，一脸不悦地来到副驾驶座外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皮卡驶出镇子，这次到访就好像上次一样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