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有些小感冒,窝在房间里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次读了一遍岩井俊二的《情书》,欣赏了改编的电影,沉浸其中,只觉心头微暖,甘意弥漫。
(一)
故事的开头便是一场悼念仪式,追忆三年前逝去的一个叫藤井树的年轻人。
他的未婚妻博子送他的母亲回家,在家里翻纪念册时不经意间看到了他中学时的住址,听说那里如今已经拆除,于是博子怀着给天堂里的他寄信的念头向那个地址寄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
“藤井树:
你好吗?我很好。
渡边博子”
意外的是,她收到了一封回信。
回信的人也叫藤井树,却是一名女生。因为一个小意外相识的两人就这样一封接一封地聊了起来。
伴随着聊天和生活中的经历,女孩藤井树逐渐回想起了那段尘封了十年的记忆,以及记忆中那个不善言辞却干净清秀的少年。
原来,男孩藤井树和女孩藤井树中学时曾经是同学,因为同名同姓的缘故,中学期间两人没少受到同学的捉弄,女藤井树曾经为此颇为苦恼。
在博子的请求下,女藤井树继续在信中回忆那段时光。
班干选举会上被同学们起哄,一起当上图书管理员后看着他在借书卡上写满自己的名字,拿错试卷后在停车棚的漫长等待,骑车上学路上被他用袋子套头捉弄……
嘴上说着头疼,回忆起来却尽是青涩难忘的事情。
怀着好奇和期待,博子前往地址所在想要见一见女藤井树,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的面容和自己出奇地相似。
博子意识到对方可能才是去世的男友真正喜欢的人,酸涩、委屈的心情充斥内心,她决定前往他遇难的山峰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女藤井树这边受博子之托去初中的学校拍一些照片,却意外地从昔日老师的口中得知了男藤井树两年前遇难的消息,原来,回忆中那个干净清秀的男孩早已不在人世了。
回家当晚,女藤井树感冒急剧加重,屋外却大雪纷飞,爷爷冒着大雪拼命把她送到了医院,因为治疗及时才终于转危为安。
大病初愈后,女藤井树收到了来自初中学妹们的一份礼物,是中学转走的男藤井树最后一次见自己时托自己还的那本《追忆似水年华》,打开看到了那张写了藤井树名字的熟悉卡片,女孩们笑嘻嘻地提醒:“背面,背面!”
女藤井树好奇地翻过了那张卡片,随即愣住了。
那是中学时代的她的画像,一张用铅笔画的素描,不用说也知道出自谁手。
我一面佯装平静,一面想把卡片揣到兜里。然而不凑巧,我喜欢的围裙,上下没有一个兜
这是全篇小说最后一句话,也是对这封迟到十年的情书最深情的回复。
(二)
读完这本小说,就像喝了一碗白糖水,清澈干净,伴着丝丝甜意,沁人心脾。
我想起自己中学时代喜欢的人,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那时候的喜欢,是不强求在一起,只希望能每天见到,偷偷瞥一眼,然后在你转头的时候悄悄移开视线;
是装作不在意你,却能和你周围的朋友打成一片;
是格外留意你的名字,老师点到你的时候,总能比你先一步抬起头来;
是和你说话时总是一本正经、支支吾吾,却能和别的异性同学嬉笑打闹、谈笑风生;
是发作业时拿到你的本子看到你的字迹都能高兴上一整天……
人们常说,花季少女,雨季少年。
花季象征青春与美丽,意指十六岁;而雨季象征朦胧与奇幻,意指十七岁。
烂漫美好的花季少女,初遇了处于雨季的朦胧少年,于是便有了难忘的回忆。
《情书》讲的是一个充满遗憾的故事,很多读者对此感到不满。
但是,谁的青春不是存在遗憾的呢?
懵懂时的恋情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在最美好的时候收手,戛然而止。
想起老师在课堂上讲到过:“你们谈恋爱没关系,但是不要影响学习”,
接着又补了一句:“其实你们现在谈的爱情大多是走不到最后的 ,不是因为你们不够相爱,而是因为你们还不理解爱 ”。
其实在我看来,那个年纪的爱情,确实是走不到最后的,但也不需要走到最后。
我们常说,少年时的爱恋是最特别最美好,最值得怀念的,为什么?
因为少年时的爱恋不出于理性,也并不完全出于生理欲望,它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状态。
法国哲学家德勒兹把这种状态称之为:情动(affect)。
何为情动?
它是暗恋,是灵魂上可望,身体却不可及。
是一种处在零界地点的,灵肉分离的奇妙状态,是偶然间擦出的一朵火花,星星点点,却挠人心肝,余味悠长。
(三)
很多人觉得,中学时代结束后,便很难再喜欢上一个人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长大了。中学时代想的东西不多,喜欢和爱都是简简单单的,也没想过要怎样的回报,够纯粹。
长大后,想的东西便多了,遇到一个人,也许觉得很心动,但不会马上就喜欢上,会考虑他/她是哪里人、什么工作、家境如何、会不会喜欢自己,如果两人能够在一起会不会走到最后......
因为环境变了、心态变了,所以便觉得很难喜欢上一个人了。
何况当下年轻人的主流恋爱观,更像是把自己和他人都当作货架上的商品,迅速尝试又迅速放弃,相比之下这样一份单纯懵懂的爱慕就更加让人觉得美好。
然而,纯真年代的爱慕的意义,并不是让我们一味地缅怀过去,厌弃当下,而是让我们从过去中找到支撑自己继续前行的力量,就像藏在心底的蜜饯,沮丧失意的时候偷偷尝一口,就又有了生活下去的力量。
就像夏多布里昂所说:“每个人的身上都携带着一个世界,由他所见过、所爱过的一切组成。他会不断回到这个世界。即使他看起来像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与游荡。”
我曾经留恋十八岁的你,却并不执着于要和你在一起;
但是你的十八岁,让我念念不忘一直到八十岁。
或许,这就是最美好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