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斗
十年生死茫茫,十年征戍忆辽阳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江湖夜雨十年灯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姓名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
最近和我最好的朋友谈到“十年”这个话题,十年时间能做什么,这个世界的悲喜会有怎样的变化,会不会有违期许,是不是还和今天一样满是怀疑?十年之前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
寒山退学了。就在前几天。寒山,我最好的朋友,一个向往自由和风的诗人,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疯子,只有我明白他是一个诗人。当全世界都在极力劝他或者说挽留他继续上大学时,他执意要走,真的疯了。我从自己的生活费中默默给他转了一笔钱,呵,我也疯了。
十年。他说他要用十年时间去世间行走,我说如果我一直读书的话,也刚好十年整博士毕业。说完这句话,我不禁心头一颤,我们才十八岁啊,我们今年刚大一啊,再十年,人生难道有很多个十年吗?十年,可以穿过多少城市的风风雨雨,可以聆听多少山河故人的岁月变迁,可以记述多少天南地北的口耳相传,可以见证多少日升月落的历历在目。假如世界是充满恶意的,十年也足以体会它的冷漠、刻板、坚硬和嘲讽。当然,十年也可以使眼镜的厚度增加一倍,使背更弓,使头发更少,使脱口而出的之乎者也更加抑扬顿挫。两种生活方式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我无意褒贬。我也可以拂衣而去,吾不为也。
兄弟,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给我写一封信吧,权当我也游历了四海八荒。
书斋狭小而冷,枯寂有声。
我在花前埋下一壶酒,等你来饮,以十年为期。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十年前,告诉母亲我要去天安门,我要当作家,我要考北大,那时天真地以为中国只有北大一所大学,所以只要考上大学就一定是北大。事实是天安门已经去过很多次,只写出零落的几篇乱句和半截的诗歌,考上北大附近的一所非典型211大学,这一年我十八岁,从村里到京城。十年前的玩伴,有的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 妈妈,不必惊讶,农村是有早婚风俗的;有的早早就出门打工,在东南沿海的工厂里拿着每月两三千的工资,感叹人生无聊;有的因为偷盗或打架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监狱里吃着国家饭;有的技校毕业后四处奔波,也都忙于生计;也有出国的,据说在东南亚,反正不是出国深造,我也不知道干嘛;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最终步入大学,前途未卜,继续啃噬着父母的骨血,把父母的腰压得更弯更折而继续心安理得……
我没有批判什么,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我也没有贬低我的童年伙伴们,我是热爱和喜欢他们的,真诚善良的一群人,时间飞快,我们都长大了。
昨晚梦到一个人,他已经不在世上了。去年六月,他还鼓励我男儿立志出乡关,春节回家的时候,听说他已经走了,归葬贵州的山里,他是招亲过来的,死后要回老家去。世事多么无常,我以为他至少还能再活二三十年,他真的走了,走得无声无息。送他上山那天人不多,路程遥远,走得凄凄凉凉,南国的冬樱花开得正盛,血色一般哀婉的红。
梦里他告诉我,把每一天都活得精彩些吧,低矮的坟墓什么也装不下。
十年,我那位退学的朋友也该看够了风景,我那些无处安放的幻想也该有了归宿或是息事宁人,十年后会不会嘲笑自己一事无成,或者人生已经趋向安稳,或者又步入混沌。
若以十年为人生的刻度,十年读书,剩下的几十年都在同一个岗位上工作,一眼就能看到死,这实在太恐怖了。我不喜欢规划好的人生,何必给自己套一个模板,自由生长难道不好吗?所以我只给自己指一个方向,不必往套子里装。说不定哪一天,我也去游历四方了呢?江南燕好,塞北秋高,船在海上,马在山中,路在脚下,诗在心里。
让自己每天的生活都更精彩些吧,这一声来自三尺地下的叹息。
十年行走,十年读书。
十年在山里,十年在城里。
十年在诗里,十年在酒里。
十年在去故国三千里,十年在此心安处是吾乡。
十年后,落花成泥,花下有酒。
十年后,阳春三月,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