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产实记一:痛不欲生

(今天是剖腹产后的第6天,回想起这段经历,简直是刻骨铭心,脱胎换骨,所以我打算用零碎的时间,把这段经历详细的记下来,由于只能卧躺,会断断续续地凑文字写出来)

我的预产期是7月23号,但是孩子并没有如期的发作出来,于是在7月29号的这一天,也就是40周加6,达到了妇幼住院的标准,所以29号整理好行李打算直接办理入院。

巧的是29号一早,我见红了,这意味着孩子可能自己要出来了,我还是按照计划去了医院,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办完所有手续入住省妇幼。一向爆满的妇幼毫不意外地没有房源,但护士说有一间妇幼唯一的豪华vip套间会空出来(一天2480元的价格,使得这间病房经常无人住,顶多也是当过渡病房,一有单间立刻搬出)幸而老公比较给力,让我住了此楼最贵,而且果断决定住到出院,不当是过渡病房。他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公,我真的好爱他好感谢他,没有他我无法想象如何扛过这一切。我会反复强调他对我的重要性,如果不是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

7月29日中午办完所有的住院手续,下午的时候,我还是状态很好的,吃吃喝喝,精神得很,配合完成了所有的体检评估检查。整体还不错,就是吃完饭之后血糖有一点偏高。

傍晚的时候感觉有一点类似于姨妈的疼痛,我却并没有意识到人生中最痛苦无助的时刻即将来临。

晚上10点

肚子开始比姨妈疼还要疼,程度更严重了不少,可能是由于我以前没有痛经,所以并不知道痛经能有多痛,但是现在我还可以忍受。于是我洗了澡,洗了头发,想着万一发作,后面几天可能连头发都洗不了。

我预感到,这一次孩子可能是真的要出来了,我不需要打催产针了。

凌晨2点

我被剧烈的疼痛疼醒,然后就再也没有睡着过了。

我感到自己的下腹好似被剧烈地拉扯、蹂躏、捶打,我清楚的知道这就是真正的宫缩所带来的剧痛。生孩子的痛真的来临了,它真的…很痛,挥之不去、持续不断,而我必须扛过去。

我叫醒了老公,神情痛苦的告诉他我的疼痛。

他在APP上开始记录我的宫缩时间,发现是规律的5分钟一次后,叫来了护士。护士淡定地确认了宫缩,然后说等开指,过两个小时查看宫口打开的情况。

2小时,这个数字成了我的希望,我以为我熬过这两小时就可以打无痛分娩的麻醉针了……

可是,在这两个小时里,疼痛不断加剧!那种疼痛,就像精准地抓住了你的痛觉神经,然后不断地拉伸、拉伸、拉伸……随时都要断掉似的,却又依然坚挺在那里,好让你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它的存在,你逃不掉也躲不了。

间隔的5分钟,似乎能够让我眯一会儿;但每隔5分钟的剧痛,都无情地、突兀地、惊乍地将疲惫不堪的我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疼到清醒,疼到咬牙切齿,疼到眼泪顾自横飞。

我紧握着老公的手,他在旁边的陪护床上也是精疲力尽,可一夜的折腾才开个头……没有人能帮我,这种疼痛只有我自己扛,替代不了,真让人绝望!漫漫长夜都要这样疼过去吗?我心里知道,答案就是如此。

时间变得真难熬,4点似乎离我很远,但它是我的希望,也许4点一到我就开到了2指,然后就能去产房打无痛了。

凌晨4点

真的好痛!我已经承受不来了!在4点之前我三番五次想要找护士过来,但我知道频繁地叫她们也无济于事,只会影响她们工作,而老公的手已经被我捏得紫青紫青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4点,我掐着点,叫老公快快去找护士,好像救命稻草就在眼前。

然而,我等到的是绝望……

护士淡定地探查了我的宫口,说了一句让我崩溃的话:连半指都没开到!宫颈口已经很薄了,微微有点缝了。

什么???我已经疼到受不了了,怎么会连半指都没开到?所以呢??!

我得继续等,对,继续疼!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真的忍受不了了!但护士让我深呼吸,然后就是——等!两个小时后再看。

不!我不要!啊……可疼痛甩不掉,我在蜷缩成一团,毫无办法地被瘫在床上。

又两个小时?万一又没开到呢?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认为之前的疼痛已经承受不了时,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疼痛竟然又加剧了!

我觉得我的腰要断开了,我能感受到骨头被一次次一点点撑开的疼痛,我真的无法形容这种疼痛,这是我从未经历过的。它与皮肉之痛不一样,不是火辣辣的,也不是刀割般的,而是钻入骨头的疼痛,不尖锐却非常蛮横,一阵又一阵,一次更比一次疼!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哭着跟老公说,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坚持不下去了,真的好痛啊!

凌晨6点

我已经疼得精疲力竭,我觉得自己再不打无痛会死。

真的,那一刻我真的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我不知道那些生过孩子的女人时怎么熬过来的,我只知道我将不会是其中一员,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跟老公说,如果还没开到2指,我想剖了,我真的忍受不了了。老公没意见,都听我的。

护士来了之后,带来的消息依旧令我绝望:还是连半指都没开到!

我哭着对她说:我想剖!让我剖了吧!我真的忍不下去了!真的太疼太疼了……

她说,这个要等到8点,医生查房看了你的情况之后再说。

又是2个小时!!!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又愤怒又无能为力,如果没有人能帮你减轻痛苦,你只能挨着忍着。甚至说,没有承受不来这一说,因为你必须受着,因为疼痛本就在你的身上!受不受得来,都得受着,除非你死了。

从此刻,我开始嚎叫,疼痛让我一次次呻吟,我必须喊出来,不然这每分每秒根本不知道怎么过,我忍不了,什么深呼吸都没有用!都是假的!

我只希望医生快点上班!快点!

早上8点

我又叫来了护士,我的态度开始变得非常急躁,我让她快点把医生叫过来!

终于,可能是主任级别的医生带着一群医生来了。看到我嚎叫的不行,我似乎听到她说:都疼成这样了应该差不多了吧。我心里燃起一点希望……

可结果呢!她检查了宫颈口说,只开了一点点,不到半指。接着另外一个医生也伸手查了一番,我疼的又叫了出来。

一点点?才一点点?怎么会这么慢啊!

我哭着说:我想剖腹产了,求你们让我剖了吧,我真的忍不了了!

她们几个说:
“你的盆骨条件很好,顺产没问题的!”
“胎位也很正……”
“开始很慢,后面开指就会很快了。”
“我保证,今晚7、8点之前,这个孩子肯定就生下来了。”

我痛不欲生了,还管什么条件好不好?我说:我真的忍不了了,我已经到了极限了,你们就让我剖了吧。

结果她们说:现在剖腹产手术有5、6台,等做完也5、6个小时过去了,你要是能排到那个时候,估计都开到2指能够打无痛了,岂不是不划算?

这么一说,我无论如何都要疼5、6个小时才能剖?到那时确实是有可能开到2指了,那直接打无痛了啊,剖多不划算。

如此一来,我只能继续等。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很可能是为了劝我顺产才这么说的,只要我坚持剖,应该会尽快安排的,因为妇幼是推荐顺产的,她们会尽一切可能用拖延战术让产妇挨到顺产完)

上午10点

没有遇到极端的情况,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够多疯狂。

我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了,我虽然有理智,但我一点都不想控制它!我开始发狂……

我像发疯了一样,拼命地咬依靠着的老公,每一次疼痛,我会用力地捶向他、抓他、捏他;那一刻,我知道他会很疼,我知道他减轻不了我的疼痛,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就是想那么做!

事后回想,我只能用“禽兽不如”这个词形容我自己。

我的亲妈也将手给我,我更是毫不留情地揉捏,我不知道我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我知道他们俩都陪着我,这对我很重要,但并没有让我“手下留情”,我向他们发泄着我的疼痛,我哭喊,撕咬……

期间我叫了好多次护士,期望自己能够早点打无痛,她们都被我闹的不行。平时的礼貌有加、通情达理,在此刻看来都算个屁,我只想当个泼妇发狂,只要能换来一点减轻痛苦的希望。对,每一次叫她们,对我来说都成了一种希望,虽然每一次得到的结果都是绝望……

疼到昏天黑地,疼到无以复加,疼到痛不欲生。那一刻,我后悔要生孩子了……

我抱着老公,开始央求,我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超超,我好痛,我真的好痛好痛,我受不了了。”
“我求求你,让我打无痛吧!”
“我后悔了,我不顺了,我要剖,我真的受不了了!”
“都怪你!为什么早上不坚定?听那几个医生忽悠!说剖就该剖的!”
“孩子是巨大儿,出不来啊!宫口开不起来啊!!!!”
“凭什么就我开得慢???我疼的这个时间,别人都生完了!为什么就我不行啊!”

我已经疼了十几个小时了,昨天认识的隔壁跟我差不多时候发作,早已经生完了。而我还在受罪,为什么?!

中午12点

护士长过来查看我的情况时,说开到半指了。

突然一阵宫缩涌来,我觉得自己要疼晕过去了,结果她来了一句:这样的宫缩才是有效的,之前都是小打小闹!

我真的怒了,我说我真的疼到不行了,我坚决要剖!你给我安排!

结果,我得到的回复是:医生下班了,要等到下午两点他们上班!但这一次我很坚定,我要剖,我不能再等了!宫口实在开不了,我不做指望了,这样耗下去我也没精力生了。

但,接下来的2小时,可想而知。

我再一次陷入了等待,也再一次绝望地忍受着煎熬。

如何熬到2点的,我已经不知道了。

老公的爸妈和弟弟都看不下去,都在套房的客厅带着,不敢进来我的房间。婆婆也心疼地说,直接剖了算了……可还是要等医生。

下午2点

最后一次检查,只开到1指!没有开到2指是无论如何也不给打无痛的。

我真的没办法了,巨疼了12个小时之后,我竟然还是没法生!这次真的坚定要剖,我非常确定。

有个医生还在劝说我,说我的条件非常好,说后面会很快的。

但我知道,为了这个所谓的“很快”的希望,我白白多疼了好几个小时!我早该决定剖的,之前做B超就知道孩子很大,我已经努力过了,真的顺不下来,我承认自己没有那些靠自己硬生的女人能忍,我承认自己很脆弱,但此刻,我真的只想解脱。

什么已经疼了这么久剖了不划算,什么盆骨条件好,什么剖了之后恢复时间更长疼的更久,我已经管不了了。我知道我这是两种罪都受了,很不划算,但继续疼下去我的宫口开不了最终的结局还是剖。

痛到极致,是不讲道理的。

我签了手术同意书,护士答应尽快给我安排手术。

于是,我又陷入了手术的等待中,还是极致的痛伴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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