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6月29日,星期六,晴, 阳光明媚,但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黑色的、暗无天日的日子。这一天,我被省肿瘤医院的乳腺专家确诊为:右乳乳腺癌。其实,与其说是被专家确诊我患了乳腺癌,不如说是我自己的怀疑被医生确认……。
就在去医院就诊的前一天的晚上我在家淋浴,无意中触及右乳内侧,发现上限有一樱桃大小却比樱桃硬一些的肿物,不疼、不痒也不能推动…。想想右乳时有的刺痛、酸胀和不适,一种不祥掠过心头…。来不及清洗身上的皂液,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的搜索引擎搜索乳腺癌的早期症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1、部分早期乳腺癌患者虽然在乳房部尚未能够触摸到明确的肿块,但常有局部不适感,特别是绝经后的女性,有时会感到一侧乳房轻度疼痛不适,或一侧肩背部发沉、酸胀不适,甚至牵及该侧的上臂。 2、早期乳房内可触及蚕豆大小的肿块,较硬,可活动。一般无明显疼痛,少数有阵发性隐痛、钝痛或刺痛等症状。 3、乳腺外形改变:可见肿块处皮肤隆起,有的局部皮肤甚至……。不能再看了,有些症状如同照着我的感觉描述-样。很少去医院的我,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医院,而且要直接去省肿瘤医院。
从来没有来过肿瘤医院的我,不知道处处挂着大红“静”字的肿瘤医院竟这么的不安静。人多,真多,一个个有些刺眼的光秃秃的头顶着稀稀拉拉茸发的病人更多。拨开人群直接挂个乳腺科的专家号。排队候诊,循着护士的叫号我坐在了一位身穿白色大褂的老医生面前,老医生微胖,慈祥如佛,轻声问我:“哪里不好?”答:“没有感觉不好。"我指指自己右乳内上限说:“只是最近发现这个位置好像长了一个蚕豆大的东西……”。医生用手示意我撩起衣服,触诊后医生说:“这可不是最近长的呀,家人跟来了吗?”这种关切让我心里不祥,但我仍努力微笑着看着医生的胸牌对医生说:“王主任,我家人没来。但我昨天晚上在健康网上查了一下,感觉有点象,就来了,您就直接告诉我结果吧。"表面平静,内心忐忑的我,话虽这么说,但我还真是希望能有专家告诉我:"你不是癌。"但是没有。老医生从眼镜片的上方看着我一字一板的说:“触诊说结果,只能是临床经验,做个钼靶片再看结果吧?”于是开单、划价、交费、去做。一会儿功夫,钼靶片结果出来:“右乳CA”。悄悄的问问拍钼靶片的女医生:“何为CA?”医生说:“让给你看病的主任说吧。”不祥再次涌上心头。这次竟不想再进去听医生告诉我结果,俳迴在诊室外面,因为我担心他告诉我的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诊室外边人多嘈杂,走廊里一对年轻夫妇高声在吵,声音极具穿透力,亮而尖的女人嚷嚷着说:“不好就是不好,瞒着我有什么用……?! ”声嘶力竭,不受控制。男的听见心里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但这声音却象铁锤一样砸在了我的心上,感觉这话好像是在说此时的我一样。如果确诊我患的是癌,我自欺欺人不去看又有什么用?!想到这里,一推门我就进了诊室坐在了老专家面前,老专家好像知道结果,也没怎么看那几张钼靶片,边写诊断边告诉我:“乳腺癌二期……”。
我现在已经记不得我当时是如何回的家,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内心总被一个叫“癌”的阴影压着,感觉“癌”连着“死亡”,“死亡”忽然离我很近….。回到家,家里没人。我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任思绪翻滚…。连生活中有些烦的人和事似乎也变得亲切了起来。平时还算从容的我突然感觉好像还有好多未竟的事情等着我去做而我已经没有了时间…。从未有过的胡思乱想一刻也不停地翻腾在脑海里,丈夫、儿子、孙子和所有的亲人,同事、同学和所有的朋友,一个个、一遍遍走马灯似得转在眼前……。
这天夜里,我失眠了。
当死亡的阴影降临时,不知道我为什么还会产生一些下意识的行为,但我知道这和觉悟无关。我照常上班,不要象病人一样,让自己和平常一样每日正常工作:自己召开会议、去参加别人召开的会议;听汇报,也给别人汇报;按照时间过半,任务过半的工作要求,约请相关的工作室做半年工作总结....。我想给自己的工作画个阶段性句号,我要住院了。
从表面上看,我依然有条不紊地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也许别人看不到也不会知晓我已经重病在身,但是肉体凡胎的我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摆脱不了的生命似乎进入倒计时的沮丧和沉重。我努力用意志力在亲人、朋友和同事面前表现着若无其事的坚強,那是安抚他们。我也不断地告诉我自己,人是要有点精神的…,那是安慰我自己。
回到家里,我默默的将全家人的衣物分人、分类整理,并给每人留下有关他们的备忘录。我默默地在脑海里给每一位至亲至爱'的亲人和朋友写信,我想告诉他们:我是多么的爱他们,他们在我的生命中有多么重要…!我还想告诉他们,有些事情我原本可以做得更好,但是我没有做到或做得更好,现在的我是多么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