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老虎下树来

        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上帝湮没在黑色的背景里,两只发光的眼睛像幽灵一样“飘荡”在夜里着,他那太顽皮的儿子把整个宇宙弄得像是功率全开的微波炉一样炙热,让他连吃晚饭的胃口都没有了,一挥手将下界的贡品都赐为大地的甘露。无聊的他只好隐了身形,在人间四处游荡,为的是那让他觉得冰爽的晚风。

       正当他倚着山腰,享受着大地迷人的微笑里的时候,突然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滑稽的歌声,对方明显是雄性,却捏着嗓子学女声唱法,听起来就像蟋蟀的叫唤——“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眼睛,真奇怪!真奇怪!...”一只全身肤色偏白,长着黑毛,眼睛小如沙粒,不时快速吞吐舌头的小动物,顺着一棵树的老纹,用细如草根的四肢悠哉游哉地往下边唱边爬动。上帝一下子迷惑了,他不知道这小生物是为何名,于是他随手打开了天上的某颗星星,那星星的里面像一巨大的书柜,摆放满了闪着各种颜色的书本,每一本都宽如东非大裂谷。他的手指在某一排上依次划过之后挑出了一本厚厚的大部头——封皮上用星光般的银色字体标着《大宇宙作品百科全籍》——当他抚去封面上的星尘时,银色如瀑布般的星光从他手上倾泻而下。当然,这对他来说,就像人类每天刷牙洗脸一样平常,他是从来不刷牙洗脸,因为这是人类自作聪明发明的低级事情。我们那只可爱的小不点——在不知道它名字之前就这样叫吧,而且也因为它全身长度只有成人食指那么长——正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它的尾巴还跟着节拍在扭动,完全没注意到近处正在发生的奇观。上帝右手摊开书本,将书脊靠在膝盖上,左手的食指贴着页面从页眉慢慢地往下划着直到页脚,又翻过一页。

      过了许久,小不点已经从刚才的树顶端爬到了树腰了。而此时的上帝却眉头紧锁,因为他已经查找到了大部头的最后一页,却仍是没有找出小不点究竟是他的何种造物。最后,上帝在回想,是不是因为以前和那群仙友海喝,哪天喝高了时造出来的东西。可惜,一般醉后的事情,极少有人能清醒记得,即使上帝也一样,他最终没能想起小不点究竟叫什么名。小不点越来越靠近地面了,而且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首歌“没有锋利的牙齿,没有如刀的爪子,没有如炬的黑眼,没有壮如树杆的四肢,不会狂奔如风,不会一跃如飞,我是一只快乐自由自在的小老虎...”,配着这首歌,小不点用它那小脑袋,嘴巴夸张地张着,一百八十度做了一个虎啸的模样。看得上帝想笑,摇着脑袋在想:“是它疯了,还是我疯了,竟然有这种小东西存在...好吧,就让我一问究竟。”

       随着一道刺破天穹的闪电,上帝现身在树下唱道:“闪电是我坐骑,狂风是我随从,雨是我赐,光是我赏,我是万物之主...”

       小不点此时已到树脚,见到此景,它仰着头战战兢兢地问道:“啊!耀如电光,疾如鹰风,尊敬的阁下,请问,您是何人?”

       “愚蠢的小东西,见到你的造物者还不屈膝下跪!我是万物的化身,我是你的造者!”上帝佯怒道。

       “Oh, my god,请恕小人不敬,但我没有膝盖...无法向您下跪...”小不点心里盘算着他会不会用他身上正嗜着空气的闪电将它烤熟了,想到这,它一下子软趴在地面,算是作了个揖。

       上帝一听它说的,觉得有点难堪,当然,他知道没人敢让他难堪,宽容地说道:“既然你已五体投地,咳,算上你的尾巴,应该是六体投地,就饶了你这次不敬!还不敢快速速报上名来!”说到后面,简直是带着一种让人不容质疑的命令口气。

       “我是您的奴仆,壁虎...”小不点小心地回答着,不敢多说一句话——其实听到上帝的提问,小不点应该想到为什么这个造物者会不知道自己何名何来,不过,它只是一只“小壁虎”罢了,至多是一只会唱歌的壁虎,不可能会有这么严谨的逻辑。

      “哇哈哈哈,你是壁虎?!长着头发的壁虎!这真是我的杰作吗?壁虎怎会长这样子...还会唱歌...”上帝有点不可思议的大声吼道,“也罢,因你的特别,在彩虹之前,我们天堂重见...再见,我的小壁虎...”突然又一道闪电划上天迹,小不点——哦,不是小不点了,它有名字了,壁虎——小壁虎还没来得及问那句攸关它性命的谒语,他就匆匆消失了,就如他匆匆出现一样,湮没在星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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