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东端,有一个站台。
站台已经说不上有多老了,最老的老人也能回忆起儿时在站台上奔跑嬉戏的情景。站台的青石板上泛着潮湿的苔,掩住了岁月的刻痕。石墙外,小生意人端着一碗碗花粥递予行人,甜香的花瓣上下浮动,映着小城那特有的常常阴沉的天空。
长期以来,站台是小城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桥梁,由两行铁轨延伸着,汇入远方未知的世界。当灯火渐渐阑珊,汽笛便成了唯一的喧嚣,带着湿润的气息,悠长,悠长。
站台在那里矗立了太久,甚至不懂得离别。每当火车呼啸着进站,便有那么多最后的不舍。站台见惯了对游子一遍又一遍的叮嘱,见惯了苍颜白发在列车开动的一瞬间隔着车窗对游子的依依惜别。
每到周末,总会有人走上站台,看着列车,从远方来,又向远方去,直到黄昏,列车与轨道摩擦出有节奏的声音来了又散,直到鹧鸪不知啼鸣几声,直到人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失望而归,又在下个周末满怀期望地来。
就这样,多少人的青丝,等成了白发。
嗒,嗒。
站台被什么沾湿了。
其实,人们是有些怨恨站台的。是站台,带走了游子,带来了离别,留下了相思相忆。
于是便有人建议,拆掉站台。可是,拆掉了站台又如何呢?阻挡了游子远去的脚步,隔不断游子远航的心。
越积越多的建议,就此搁置。
站台越来越老了,已经显出了些许颓废荒芜的气息。铁轨甚至有了斑斑的锈迹,唯有鹧鸪,代代不止,生生不息。
站台要被弃用了。城西即将建立起宽敞明丽的火车站,替代站台的作用。
站台彻底清冷下来,鹧鸪声在空旷的站台回荡,愈加空灵。
“行不得也哥哥。”
虽说如此,周末,也仍然有几个老人,互相搀扶着,盼着什么似的看着杂草丛生的铁轨,看向列车进站的方向。
只是……
——站台不再。
——游子何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