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经历了难忘的一次家长会。

    当老师将学生的成绩公布在显示屏上时，我不忍目睹。那最后一行D与C相交的线条与42这个数字，让我无地自容。那一刻，我想到了我的父亲，你的爷爷。当年，作为老师和班主任的他，拿到我的分数条时，是不是跟我现在的心情也一样？不甘，愤怒，无可奈何，不可理解。为什么会弄成为样一个成绩？

    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成绩。但也必然是这样的成绩。

    全班倒数第一。没有第二。

    几乎已经失去了去德国留学的可能性。老师分析说，生物、地理、物理小三门如果处在C的地位，基本上已经失去德国学习的资格。因为这样的成绩，已经无法进入让德国方面满意的211学校了。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在高二就提前将入学时的梦想化为泡沫。真是可惜。

    我的周围，孩子们的分数条，都高高的飘扬在985、交复的分数线上，唯独你，慧光，你的分数条，都在综招以下，让人看得心里发凉，手脚冰冷。我不忍打开你的分数条，怕那轧眼的一头向下沉沦下去的分数曲线，影响了其他家长的好心情。也许，我们真的不该坐在这里。这里，不是我们坐的地方。

    看着鲜红的分数条，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幕不可思议的场面。

    你就没有哪一次按照要求将假期作业如期完成过。总是想办法先玩，然后在最后几天，甚至是最后一天来完成所有的作业。其结果，必然是无法完成。周而复始。

    你生活上，总是马马虎虎的。刷牙，总是偷懒，洗脸，仅仅是粘点水。床不可能自己铺的。家务基本上不可能伸手帮助一把。不过吃呢？不知道从哪来学来的一些习惯，不喜欢吃稀饭，不喜欢吃馒头，对垃圾食品情有独钟。身体超级肥胖，却不知道控制自己。字也是东倒西歪。

    喜欢游戏和打篮球，是你两个死也不肯改掉的爱好。手机，已经被我砸掉了无数个。因为玩游戏，老师将你劝回家里住宿，怕承担最后的骂名，干脆把责任推给了家长。为了让你别玩游戏，我哭过，骂过，打过，给你下过跪。可你呢？我行我素。只要有可能，你就会去玩游戏。没有工具，你可以去借，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三个。临近考试的那几天，你竟然又将同学的PAD借了过来，玩起了“部落冲突”和“炉石传说”，给B站冲钱看视频。当我冲进你的房间，突然发现你又在玩游戏的时候，我真的崩溃了，真的无语了。那一刻，我知道我们所有的梦想，都真的烟消云散了。

    打篮球，本来我是赞成你的。因为一个体质不好的孩子，最后在学习上肯定会受影响。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把这个爱好无限放大。无论何时，只要有球打，你就会不顾一切地上去。没有球打，你也会想尽办法去寻找。上海这样的天，一打球，基本上混身就湿透了。学校的体育课一般都安排在下午的中间，体育课后，还有重要的德语、数学或者其他学课的学习。可以想象，一个浑身湿透的孩子，怎么可能集中注意力，去认真地完成学习任务？在这紧张的高考冲刺时刻，你想到的不是怎么提高学习成绩，而是想着今天还有体育课，得多带几件衣服去换！这样的学习态度，怎么可能获得理想的成绩啊。

    昨天，王校长分析了小三门考试的重要性。班主任也将全班最差的几名学生成绩公布出来了。你是倒数第一。真是不出意外啊。

    面对这样的局面，我除了沉默，还能说些什么呢？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妈妈走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也想学，但是行动上，却无法控制自己，让自己就这样沉沦下去。我哭着给你讲学习方法，这些都是行为有效的，比喻要记笔记，要做订正，学习态度要端正。可是，你无动于衷。学习是有方法的啊。如果没有想学习的态度，就不会去掌握这些方法。如果没有正确的学习态度，那肯定还会把时间浪费在无效的行为上。我可以再加大管理的力度，再去发火，再去逼着你做这做那。但我知道，如果你不从内心认识到，你错得太厉害了，所有外界的力量，都不足以把你拉回到正道上来。

    也许，只有等到你吃尽了苦头，才会明白过来？这一点我不怕，当你真的吃到苦头的时候，你会明白的。因为现在其他同学都拿出拼劲来了，你却还在吊而郞当。如果你真的把打球、玩游戏、看视频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肯定会有一个好成绩的。问题是，你还有这样的机会吗？没有了啊。这一个月一过，小三门就已经考完了。以后想弥补，也都不可能了啊。

    就象以前，所有的假期作业，都集中在最后几天做，做得完吗？不吃不喝也做不完啊。其结果，就是没有完成。现在也一样，只有想学好的想法，没有具体的行动，其结果，就是失败啊。

    问题是，我们能承担得起这个失败吗？你本来要吧挑100斤的担子，可是只挑了几十斤。这算我的责任，还是你的责任呢？

    从目前的成绩来看，德国是去不成了。因此B1学不学也无所谓了。小三门成绩差，大三门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啊。然后呢?明年大三门高考，综合成绩出来后，去混一个三流的学校，毕业后找一份可以成长玩游戏、打篮球的工作，比喻保安？这样的结果，难道是你妈妈所盼望的吗？是我所想要的吗？

    如果不发生改变，那么这个结果是必然的，没有例外的。就如同现在的成绩。

    我们能做点什么呢？

    难道就这样了？我无语。我无言以对。

    当年，爷爷拿到我的成绩时，不知是如何处理的。而我现在能做的，只能去睡觉。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没有说一个字。因为无从说起。我不想放弃，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但是，你这样浑浑噩噩，这样的毫无自控能力与进取心，我只剩下摇头叹息。真的可惜啊，郑慧光。

    当年我的成绩不好，爷爷尽力帮助我，而我自己呢，虽然也贪玩，但终究听老师和家长的话，把布置给我的作业都完成了。你呢？从来没有认真过老师的作业。一次都没有。都是能应付就应付，能拖就拖，能不做就不做。我在贪玩的同时，多多少少还跟得上学习的节奏，没有掉队。而你呢？已经沦为最后一名。我学习不好，只是没有想去努力学习而已。当后来我想学习的时候，有什么困难可以挡得住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一天。也不知道这一天将发生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得到这一天。虽然我坚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在很小时候，一个人在外面大便。那个小脸，粉嘟嘟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连个大便也不认真。这时，我们准备离开了。你发现后，立马站起来，跑到我们这边，想跟上我们。我也不知道边上有没有妈妈，但是，我看到你一摇一摆的走过来的时候，我蹲了下来，拍拍你的大头说：戒戒，爸爸不会丢下你的。别急。我伸手摸摸你的小屁股，发现大便还结上小屁眼上，硬硬地都结成了枷，没有擦。我还能嫌弃什么呢？毕竟是孩子啊。再不听话，身上再脏，还得牵在手里，慢慢往前行走。说不定哪天，你就抓不到我的手了啊，孩子。

    早晨，送你到学校，我没有说一句话。因为，此刻，所有的话都是多余的。你自己知道处境，也知道问题出来哪里。如果你改的话，你会改得掉的。如果你不想改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会继续沉沦。

    于是，我回到办公室，用文字记下心里的涌动。

    等待。也许生命真的需要等待。

2019.3.28  8:25 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