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 爱是沉默

“把你的爪子拿开,我不叫小雪!” 酒吧里苏明又喝醉了,他把那个女孩的侧影看成了小雪,那么类似的长卷发,泛着雾气的大眼睛,但她不是她,就像现在的他还是坐在北方的小酒馆里,而不是小雪南方的茶艺馆。他放开了自己的手,说了一句“对不起”,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了那杯“明天”,一饮而尽!

小雪躲着他,2年了,她一直拒绝见他。苏明走出了酒吧,有人说一杯“明天”就会忘记今晚的自己,再醒来时看到的将是明天的阳光。而他却是这么不同,还是这么清醒,好像没有什么酒可以灌醉他,除了小雪那悲伤的眼神,他愿意永远沉醉在其中!现在苏明拿着手上的这张“离婚证”,突然觉得没那么重要了,他都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双眼睛......

苏明初见小雪是在一次线下的书友见面茶会上,他们都是一个书友会的成员。苏明没有笔名,他的笔名一直就用的自己的真名,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在一些文学平台已经小有名气。刚到茶会,就有很多女生上前围绕着他,说是请教写作方法,其实都是变相地问他要联系方式。他并没有给她们自己的电话,只是很客气地敷衍着,然后和茶会负责人小丁对了下眼神,小丁知道他的孤傲个性,就带着那些女生去了另一个桌,引荐给其他书友。

茶会设在小丁别墅的大书房里,定制的胡桃木书架里整齐地陈列着各种中外书籍,看得出主人对书本的爱护和重视。苏明随意地在书柜前浏览着,小雪就是这样踩着下午的阳光朝他走来的。

女孩手上拿着一本卡尔维诺的《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走近第三个书架,找到之前自己取书时做的小标记,一本倒着放的书,然后把书重新放进去整理好。再抬头时,就看到苏明站在自己的身旁看着自己。

今天小雪是应丁师姐的邀请才来的。小丁是小雪大学里诗社的学姐,处得一直很好。毕业后,业余时间也帮着师姐打理书友会的一些简单的杂事,也是书友会成员同样写一些诗文。师姐让她今天来照顾下茶会,这会儿大家基本都在聊天看书了,她才坐下来休息会儿,顺手又翻看了几页自己喜爱的书。

苏明,很高,接近185,小雪之前没见过这样的男生,他眼里有着对小雪毫不掩饰的欣赏。现在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冻结了,她只看得到苏明,只能听到苏明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俩就在窗外那不解风情的阳光照耀下,彼此看着,看着,忘记了所处的茶会,像是很早之前彼此就已熟悉,却相隔很久才再次相逢,彼此都不需要言语。

后来在小雪为苏明写的每首诗里,他都被描绘成带着炽热眼神的淡漠男子,而且挡住了小雪最爱的阳光。所以之后的岁月里,苏明就是小雪的阳光,也是小雪最深重的悲伤!

女孩并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娇小的模样,那双泛着雾气的大眼睛却一下子迷住了苏明。他骨子里的文艺似乎在这个女孩身上找到了支点和具体的物象。小雪是第一眼就让苏明爱上的女孩。长长的卷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嘴唇带着天然的樱桃色泽,整个脸庞很小,皮肤像婴儿一般水嫩光滑。同样和苏明一样站在阳光笼罩下的女孩,浑身都透着柔和的光芒。纯白的布裙很适合小雪的忧郁气质,胸前挂着那块若隐若现的百合玉佩,一切看起来都让苏明觉得温和又欣喜。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呀?”小丁走上前,用双手各自在小雪和苏明的面前摇晃着。两个人才反应过来,慢慢收回了眼光,都不太自然地摸了下头发,又不约而同地又把手伸向书架随意拿起了一本书,装作在找书的样子。

这可把小丁逗乐了,把他们俩一起拉过来,坐到就近的沙发座位上,帮他们介绍了起了彼此。苏明才知道了小雪和小丁同校,也得知了小雪自己开了一家茶艺小馆,也在附近。小雪得知眼前这个男生已婚,在一家外企做法语翻译。两个人竟然相差9岁之多,苏明却一点看不出年纪。小丁看着已经聊开了的两个人,笑着默默地站起来走了。

小雪特别钟爱法国印象派画家莫奈的画作,和苏明聊开后,更是听得入迷,慢慢小脸泛起了红晕,小手托着头沉迷地看着苏明。苏明找到了倾听者,更是把自己对画作的了解,画家的生平,还有法国文化讲解得淋漓尽致,两个人越发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不知不觉地谈到了很晚。

小丁来提醒苏明天色渐晚了,示意他应该送女孩回家的。

苏明看了一眼窗外,礼貌地和小雪提出送她回家。两个人走到门口,小雪指着不远处的茶艺小馆,意思不用苏明送的,她就住在小店的楼上。小雪的父母在国外打拼,只有她和哥哥在这个南方城市里。哥哥已经结婚了,周末才过来聚聚。平常她就和小猫咪在一起,还有一个兼职的女服务生。

苏明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一路在柔美的月色的陪伴下,送小雪到了路口,就很绅士地做了告别。临别前看着小雪的眼睛,总觉得自己的万语千言不吐不快,“我可以明日来你小店喝茶吗?” 可能这样的理由容易让女生接受。

小雪看着自己小店的方向,报了自己小店的地址给苏明,告诉苏明可以给她写信,像普通的书友,说了再见就转身走向了茶艺店。

苏明有点木然地望着小雪走远的背影,他有点感慨了!小雪会是怎样的女孩?

小雪回到自己的茶艺店,为自己沏上了一壶红茶。坐在飘窗前,班得瑞的音乐缓慢地充盈着小雪的耳朵,她回想起今天和苏明的遇见,惊叹于缘份的奇妙,自己从未和一个陌生人对视这么久过,也从未和男生聊过自己喜欢的画家和那些自己虚无缥缈的感受。今天是特别的!今夜的月色都是特别的!窗外的丁香树摇曳着愁绪,小雪轻轻地对着晚风说:“他属于另一个女孩,不该开始.......”,茶杯里仅剩的茶香,被雨滴惊扰,小雪看着杯中的茶色,端着茶杯走回屋内,提笔写文!


苏明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烟灰缸里满是苦恼。他的婚姻是家里安排的,毫无感情,婚后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妻子沉迷于麻将,仗着自己娘家有几套房,婚后就没出去工作过,靠租金混日子。

他在妻子身上找不到一点优秀的地方,慢慢地彼此都不说话,他也不再回那个“家”了。苏明每天的翻译工作都很重,需要安静的环境,就在单位附近租了一处小公寓房,彼此心照不宣,互不干涉。还有半年,两个人就分居满2年了,也意味着这段婚姻可以静默地结束。而这些苏明无从和小雪谈起,事实上他的确还是已婚的男人。

小雪的“拒绝”,苏明慢慢地悟出了含义。在小丁给她俩介绍时,就说了苏明的婚姻状态的。小雪这样做的意思就是不可能允许自己再靠近了!

苏明想就当不懂小雪的那份“婉言拒绝”,就想以普通的书友和小雪通信。

他写了一封法语的书信给小雪,附上了莫奈的一些画作的照片,并写了一些自己对作品的看法。那个地址已经深深刻在了苏明心里,还有小雪的模样。

命运似乎还在犹豫是否要打开心门?

快一个月了,苏明并没有收到小雪的回信。当他决定次日一定下班去拜访茶艺小馆时,他在信箱里收到了小雪的回信,很厚的样子。

苏明看着信封上小雪的字迹,觉得和自己心目中的样子一模一样的,好像这样的女孩就应该写如此漂亮的字!

信很短,附上了关于茶道的一本小书,才显得整封信很厚的样子。信里几乎都是客套话和感谢,他读不到她的真心,可能这早已在苏明的意料之中,但哪怕这只字片语也是好的。

小雪收到苏明的信时,也是惊讶的。本来觉得像苏明这样高傲有才华的男人会选择知难而退的。

苏明的法语写得很美,小雪找了自己的闺蜜来帮自己翻译。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在法国留学多年,是个语言神童,会多国语言。闺蜜之间无话不说,又相互嬉闹了一番。

小雪听着闺蜜的翻译,眼眶湿润了起来。她和苏明一见如故,那时对视那么久,自己心跳得很厉害。从翻译过来的文字里,小雪也知道了苏明有着同样的感受。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她和他礼貌地回信,附上自己喜欢的一些茶艺,只是信里没有一点爱情的气息,她把它藏在心里。

每个深夜小雪都会一遍遍看苏明写来的信,不会落泪,只是写诗,她对着月色写下了很多诗行,写完再毁掉一部分,也毁掉一部分自己的思念。

苏明不敢过多地烦扰到小雪的生活,他一个月最多写3封书信,或是介绍一些经典的书籍,或者几首钟爱的曲子,写得比较多的还是一些书评。慢慢地他会从小雪的回信里读到了女孩喜欢的书和音乐,和他自己的爱好是那么相似,他就会开心地在房间里抱着信旋转地跳舞,忍不住亲吻信纸。

他不会知道另一边小雪的心情也是同样的,但小雪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写成了诗文。

两个同样有着文学梦的人,同样笔耕不辍,通信增加了彼此的了解,也写出了很多的好作品。


半年多后,丁师姐引荐了出版社的编辑给小雪认识。很快小雪的第一本诗集和第一本小说就正式签约面世了。丁师姐顺理成章的成了小雪的经纪人。

而这半年多,小雪始终没同意和苏明再见面。


为了顺利办完手续,苏明回了北方自己的家乡。那晚他拿到离婚证后,给小丁去了电话,告诉了他这个事,有点激动的情绪让苏明想马上和小雪通电话,想用法语告诉她,他是多么爱她,可苏明知道小雪的淡漠,她不会喜欢他这样,也不会喜欢他喝酒……

苏明隔天回到小雪所在的城市,在她的茶艺小馆门口,看着她二楼的台灯亮了一夜,想象孤单的她,是怎么度过每一个失眠的夜晚的,会不会想他?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她的窗前,但现在似乎还是没到适合见面的时候。

小丁说小雪还是不愿意见他。苏明心里懂小雪,但他还是想见她。软磨硬泡地情况下,小丁告诉了他小雪下一周的签名售书日程。在书店,是她们再一次见面,苏明早就买了小雪的新书,默默地读着小雪眼睛里看到自己后的惊讶,然后轻轻地约小雪在书店后的花园见面。

他走向她。她并没有回头,苏明对着还是回避自己的女孩说:

“我知道你在等我,知道书中的男女主就是我们,结局还有第二个是吧?你的写作风格一直是会写2个结局的。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难过?我们的爱不是罪过。

我认识你时和她已经分居一年半了,苏明几乎用喊的声音说的。”

小雪终于落下了眼泪,新书的结局是男女主并没有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的等待里,压抑的感情迸发了出来,但小雪还是只是说,“我没有写第二个结局……”。

苏明离婚后买下了小雪对面的三层楼商铺,改装成了书店。他还继续在做法语翻译,只是不在固定的单位做了,可以很自由的选择客户。

每天早晨苏明会准时出去散步,因为他知道那个时间小雪也会晨跑,他只是远远地跟着女孩。

时间可能是治愈悲伤最好的解药。

今天和第一次遇见小雪时一样的阳光明媚,苏明在出门时拿上了在法国买的莫奈的画作“Cliff near pourville”,期待和小雪相遇。


转角遇见爱,是歌词里美好的期许。苏明不想今生错过自己的最爱,他迎上在晨跑的小雪。

小雪惊讶地看着突然愿意出现在面前的苏明,她知道他每天都在自己后面陪着,也从小丁那里得知苏明已经离婚了还有这段婚姻本身对苏明的伤害。

苏明是懂小雪的,懂她的心情也懂她的文字,她的新书真的写了2个结局,第2个结局是甜蜜的,但她不知道这样的结局会不会到来?

小雪停下脚步,看着苏明,只是看着。苏明拿着画走到女孩面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小雪。

两个人读着彼此眼里的欣喜,也读着彼此的释然,苏明很自然地牵起小雪的手,继续一边看着她的眼睛,一边带着她走到附近的长椅。

“Je t'aime”,苏明深情地用法语对小雪告白。

清风吹拂起小雪的长发,掌心的温度是最长久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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