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龙且被韩信杀了后,项羽极为震惊。
他上前抓着通报士兵的前胸,脸色铁青地问:“你说什么,龙且带着二十万大军也没能收服韩信的几万人马?”
满身污泥血迹,疲惫不堪的士兵,被吓得瑟瑟发抖,他低垂着头小声说:“是.....是的,那韩信十分狡猾。两军在滩水开战,他假装战败,往回奔逃。龙且将军率军前去追击。韩信派人打开之前堵塞在滩水上方的沙袋,大水奔泻而下,我军大部分将士被阻隔在河东,无法渡河,只有极少部分将士跟着龙将军过了河西。汉军突然调头攻打龙将军。河东的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将军被汉军杀害。”
项羽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怒吼了一声,慢慢地松开手,全身瘫软地走回座位,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然后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一片死寂后,项羽缓缓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轻声问:“其他将士呢?”
“留在滩河东岸的将士见龙将军人头不保,顿时成了无头苍蝇,四下逃窜。齐王与田广也逃跑了。”士兵抬手抹了抹眼泪,继续说:“在下和几十个将士冒险逃了回来,望霸王能为龙将军报仇。”
项羽听了,挥了挥手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在项羽身边站着的谋士武涉,听了士兵说的话,忙上前道:“霸王,虽说韩信以前在我军只是个不起眼的郎中,可如今他兵强马壮,诡计多端,对我军威胁很大。不如让在下去游说他归顺于霸王,也算折了刘邦的左膀右臂,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什么?让我们屈服于钻人裤裆的韩信?以前他向我进谏那么多馊主意,我都懒得听,现在主动去......我......我再想想。"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武涉喃喃自语。
“你下去吧,让我考虑一下。”项羽说完,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项羽的寝室内,刚练完舞的虞姬已换上淡粉色的长裙,配一件素淡的白纱衣,飘逸灵动。她对着铜镜梳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长发披在肩上,柔美优雅,让人心生怜惜之情。项羽见了虞姬,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走到虞姬身后,伸手环抱着那细细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摩挲在发间的幽香里。
虞姬被项羽裹在怀里,没有说话。她知道,抱着她的项羽,此刻累了!他需要不受打扰,无须言语的陪伴。这么多年过去了,随他四处征战,虞姬理解,习惯,享受着他的温柔。
过了许久,项羽还是没有说话。虞姬觉得有点意外。她轻轻地扭过头,见项羽正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眉头紧锁,脸上出现从没有过的愁容。虞姬像转过身,举手抚摸着项羽的眉头,柔声说道:“怎么了?我的大英雄遇到什么为难事了?能跟我说说?”
项羽捧起虞姬的脸,柔柔的目光抚摸着她细腻洁白的肌肤,伸手捏了捏笑起来隐约出现的小酒窝。他浅浅一笑说:"这么多年了,你随我各处征战,让你受苦了。"
"我不苦,只要和大王在一起,到哪都不苦。"虞姬抓起项羽的大手,轻轻按压着手上的几个茧子。她想,这双能翻云覆雨,改朝换代,决定千千万万人命运的手。能被我虞姬紧紧握着,何其幸运。
想当年,秦灭楚国后,我家迁移到韩国宿江。项家离我家不远。项羽是名将之后,家门显赫。我是普通人家的女子,父母希望我嫁个如意郎君,让我习舞,教我书画。父亲敬佩他家门风,中意聪明帅气的项羽,便托人上门说谋。项羽的叔父见我长得乖巧懂事,也十分欢喜。两家说不上门当户对,但抵不过我们两情相悦。
我十五岁那年,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婚后不久,项羽随叔父项梁带着八千子弟兵树起义旗反秦。从此他开始了艰苦的戎马生活。作为妻妾的我,跟随他南征北战。每当他外出征战,我在账内日夜担心,时刻记挂着前线战事,焦急地等他归来。
每次见他平安归来,压在心头的石头才会落地。我欢喜地为他煮酒庆功,献歌舞解烦忧,用尽千般柔情,万般妩媚。有时甚至穿上战甲,骑上战马,随他上前线,希望给他强大的精神支柱。所幸他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他手下没几个得力健将,他们不是这个输就是那个败。让他腹背受敌,苦不堪言。今天他又怎么了?显得那么疲惫,仓惶,没有往常得胜回来的神采飞扬。
听侍女小红说,外面不时有战败逃亡回来的兵士,他们偶尔抱怨龙且将军不听劝说,还对劝说人放言:“我一向了解韩信的为人,很容易对付的。他曾依赖洗衣老太太分饭给他吃,毫无养活自己的能力。还曾为了活命,蒙受胯下之辱。全无战胜他人的勇气。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我害怕。况且现在援救齐国,不打仗就让汉军主动投降的话,我有什么功劳可谈?如果我能战胜他,半个齐国可以归我了。”从这些话里不难看出,龙且犯了骄傲轻敌,贪功冒进到错误。这样的态度,又怎能战胜谋略过人,计策灵活的韩信呢?
唉!只有霸王自己厉害的楚军,如何是好......也罢,这不是我妇道人家该想的问题,只是这仗打到何时是个头呀?楚汉相争一天不结束,百姓就不得安宁,我又何以安生?
霸王这双强有力的手,在我这从来都是那么温柔。这双手带着我历经大小战场,走过千山万水,共度多少个春秋……他是我的依靠,我的全部。
“是不是军队里出什么事了?”虞姬抬起头,注视着项羽的眼睛问。
“嗯,龙且带着二十万大军去讨伐韩信,没想到反被只有五万兵马的韩信所杀。楚军大势已去。”项羽仰头叹了口气,眼眶湿润。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不要太纠结了。眼下想好对策最重要。”虞姬倒了杯水,递给项羽,轻声问:“想到怎么办了吗?”
"武涉主动提出去游说韩信与我合作,共同对付刘邦,可是我......"项羽皱了皱眉,望着虞姬。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你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眼里的大丈夫。大丈夫能屈能伸,相信你能做到。”
夜已近,天阴沉沉的,大块的乌云像堵快要倒塌的破墙,压了下来。外面寒风一声紧接一声,树枝拍打着军营里的帷帐,如低吟的战鼓。此时的虞姬侧卧着,用一只手撑着头,别一只手轻轻地拔弄着项羽的头发。听那深沉的呼吸声,她知道躺在怀里的项羽终于睡着了。熟睡中的他还是眉头紧皱,两只手紧紧地握着。虞姬看了,心疼地叹了口气。她做好了为项羽去死的打算,像沉睡的大地,永远依托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虞姬醒来时,项羽已不在身边。她抬头看着窗外白皑皑的雪。雪在朝霞的照耀下,泛出晃眼的光。小红微笑着走进来,她告诉虞姬,霸王很早就起来走了,武涉刚带着十几名侍卫,正向韩信的军营进发。
虞姬听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她想,霸王这次知道听人劝了。他虽然脾气暴燥,但对我用情专一。上次火烧阿房宫,只取宫中财物,把成千美女尽数遣散,还不是为不让我伤心难过。希望几日后能得到武涉带回来的好消息吧!
二天后的汉军营里,张良见到了从韩信军营回来的三多。三多穿着黑衣裤,盘腿坐在火炉旁,不停地搓着冻得发红的双手,呵着热气。张良笑着对他说:”不在齐王那边好好呆着,回来做什么?是不是想我了?”
三多憨憨地笑着:“想司徒您是真的。但也有事相告。”张良注视着他,收起脸上的笑,凝神听着。
“前天,楚霸王的谋士武涉曾来找过齐王。听说是楚霸王派来游说齐王的。他跟齐王分析了当前形势,说汉王不可信,以后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还不如趁现在强大之时,反叛汉王,与楚王联合,三家瓜分天下。”三多两眼放光,兴奋地说着。
张良点了点头问:“齐王怎么回答?”
“齐王可真仗义。他辞谢道,我在项王手下时,官职不过是郎中,地位不过是个持戟的卫士;所说的话项王不听,所献的计谋项王不用,为此我才背弃楚王归顺了汉王。而且汉王对我很好,给我大将的官职,拨给我几万人马,脱下他的衣服让我穿,推过他的食物让我吃,并且对我言听计从,所以我才能有今天的地位。人家如此亲近,信任我,我怎么好背信弃义离开他呢?不,我打死也不会改变跟定汉王的主意!望您替我向项王表示歉意,感谢他的现在的厚爱。”三多激动地说着,脸涨得通红。
张良听了,默默地笑了。三多接着说;“还有,齐王的谋士蒯彻,上次你见过的,那个能说会道的蒯彻。他建议齐王保持中立,两边不得罪,与楚汉两家三分天下,鼎足而立。那蒯彻太会说了,分析三方的优劣形势,举古今名人例子,滴水不漏,长篇大论。三多我嘴笨,可学不来他的原话。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不笨,说了这么多了,起来喝口水吧!”张良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司徒,那蒯彻说齐王看面相,以后不过是封个侯,而且危险安全。看他的背后呢,却是高贵得不得了的人物。这是什么意思呢?”三多举手挠着头,一脸茫然的样子。
张良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即将消融的雪,重重地舒了口气。他想,武涉和蒯彻分析得对呀,要是韩信听了他们的话,天下就要大乱。汉王一统天下的愿望不知何时才能实现。韩信能感念汉王,汉朝之幸。
项羽与虞姬终没等到武涉带来的好消息,一场破釜沉舟,腥风血雨的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