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秋天到了,火红的枫叶撒在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路上,也有些叶子变得枯黄,皱皱巴巴的倚在水泥壁上,无风时,落下的它们都是安静的。正在纷纷扬扬的叶子也很安静,陪伴着来来回回穿梭在校园各个教学楼之间的学生们。
毕静和室友走在上课的路上,低头看着脚边的落叶,突然想起“落叶归根”的说法,可是她又想这里的路面都是水泥和红砖,除了落在树下的土壤上的叶子能够“化作春泥”,其它的叶子该何去何从呢,是被放在垃圾桶内,最后被填在垃圾场?还是随着风飞走,随着雪消融?谁又知道呢。
发呆的毕静脚步明显慢了,忽然她看见一片红中带绿的枫叶,很是好看。她边走边指着那片叶子对她们说:“看,多好看。”大家回头,看了看,笑了,又一起往前走。毕静安静的走了几步,她停下,回头看见后面拥挤的人流快要走到那儿了,她小跑几步蹲下捡起了它。呼呼,对着它吹几下,用手拂去尘土,又迎了上去。室友们回头,笑着说:“一回头,你怎么就不见了呢。”“咋咋,看!这个树叶......”
好多事,像那片枫叶。好多人,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那年的秋天也很好,虽然校园里没有美丽的枫树,只有长在一块块不大的花坛中的变黄的荒草。路面上的黄树叶也是从教室后面的杨树上随风飞来的。
毕静换上了稍厚的衣服,抵御渐冷的天气。不仅仅是毕静,还有她的好朋友于佳,还有大多数的同学们都穿的很温暖,与夏天的着装相比臃肿了点。毕静和于佳,这两个瘦子,也变胖了呢。
她们俩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于佳大毕静两岁,长得也高一些,平时也像个孩子一样,但是很会照顾人,在小学,在毕静刚来到宿舍住时,最初想家哭泣时,于佳都像姐姐一样宽慰她。后来,一直在一起相伴着上了初中,还是一所学校,还是一个宿舍,还是一个班级,还是同桌。
那一年,她俩初三了。中考,是孩子们人生中第一个转折点,却远没有高考那么让人敬畏、紧张,这群孩子无忧无虑的,在老师的带领与鼓励下,有条不紊的学习生活着。对于复杂的社会压力,懂得少,越轻松。
某个吵闹的课间,大家都讨论着有一位转校生来到了学校。在这个安静的学校,一点事都会带动大家的关注。毕静和于佳也听到周围的同学说了,她俩一起牵着手去上厕所。没想到,会遇到那个热情的女孩。
“你是毕静么?”毕静有点吃惊,嗯了一声。“我是杨欣,新转来的,我也是四班的。”她又接着说道,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盯着毕静。“啊”毕静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一向话少,即使对方这么热情,可毕竟还不熟嘛。于是,三人就一起往回走了,杨欣似乎又说了一些话,现在想,毕静也想不起来了。
这个开朗的女孩,一开始,给毕静留下的印象是有点自来熟啊。
可是为什么杨欣知道自己的名字呢?毕静也会想。
后来,这三个人成为了同桌。或许是初次见面时杨欣只认识毕静,不认识于佳,于佳对杨欣的第一印象可不怎么样,座位分布也是毕静坐在中间,就像一个纽带,沟通着两边。
在毕静的眼里,杨欣是位很漂亮的姑娘,却不怎么打扮,每天为了方便,常把长发简单盘成松散的一坨,做题时,不时把松散的鬓角处的头发捋到耳后。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眼睫毛长长的,正是开朗阳光的模样。低头认真做题时,更是安静美好。偶尔会自己嘴里叨叨着题目或是某个公式,费力思考时眨眼睛的频率会加快。在相处过程中,新同桌的这些小细节,毕静都记住了。
杨欣学习很认真,课间也会捧着资料在做题,遇到不会的先问毕静,毕静不会的话,两人再一起去问老师。各位老师对新同学很看好,或者说是一种欣赏的态度,欣赏城里姑娘的大方得体,欣赏她的勤奋认真,每次她去请教老师问题,老师们都很亲切。毕静比较腼腆,有时会不好意思跑到老师办公室去问题,遇到不会的也会向杨欣请教,算不出来两人也就正好一块去问题了。对于彼此来说,真是多了个学习的伙伴与帮手。
但是,会有一点细微的差别吧。毕静有不会的题时,她会问杨欣的同时也问于佳,虽然于佳成绩不是很好,但毕静觉得成绩不能反映一切,于佳也有自己的思路,她可能会这道题。但是杨欣很少会问于佳题,“对于成绩稍差一点的于佳,这也是有些敏感的,可能也会小小的伤心。”毕静想,她不希望这两位朋友产生不愉快。
日子在平淡、充实中度过,虽然有小摩擦,但是大体上还是很温馨。毕静与于佳还是一样的形影不离,杨欣对毕静很好,有关心,有帮助,最大的是温暖。
毕静也不讨厌这位新朋友,感觉杨欣是那么的开朗,会给自己讲她以前发生有趣的故事,会给自己唱好听的歌。杨欣的嗓子很清亮,唱歌好听,毕静觉得过去的歌咏比赛得第一名的选手与杨欣相比简直逊色许多。毕静希望杨欣能参加下一次的歌咏比赛,亮一嗓子,惊艳全场。
有时,于佳会对说杨欣是在讨好毕静,毕静或多或少也明白一些,她知道杨欣是打听谁学习好,才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但是毕静想,尽管初衷不纯粹但对自己好的朋友,比那些莫名其妙的为难自己的嘴脸好很多。而且相处中觉得杨欣也很好,转到这里后,只是一心学习,连朋友都不怎么交,在班级中也就喜欢和自己、于佳说话。
初三的头几次月考中,杨欣成绩还都不错。每次都是前十名,后来成绩下滑了,她很苦恼,压力也越来越大,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毕静鼓励她,杨欣也对毕静袒露自己的心事,她总是很烦心的样子。她会问毕静的建议,可自己还是陷在某些方面,烦恼多多。
偶尔,毕静、于佳会一起,只剩下杨欣一个人独来独往。
后来,偶尔成了经常,经常成了总是。毕业成了眼前。
从前,每次的体育课,三个人绕着小小的操场转圈,或坐在烈士纪念碑下聊天。毕静总喜欢听杨欣唱歌,不一定要流行歌曲,是随便什么都行。
快要毕业的一天杨欣说,毕业时,要送给毕静一首歌—《我们都是好孩子》。
初三的脚步很快,是那种无声无息的快。
转眼之间,就要毕业了。同学之间开始互相交换照片当做纪念,要分离的那天杨欣给毕静一张照的美美的相片,右下角写着“下雪了,你在思念我吗?”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留言,只此一张是特殊的,写着似乎永远写不完的话,一直用黑笔写到没有空白。杨欣下笔重,正面会有凸起来的地方,像一座座小丘。
毕业那天,离别的愁绪浓浓的弥漫开来。老师们也都讲了许多,嘱咐加不舍。毕静才有一种思绪被抽离的感觉。她觉得比想象中还要快,没有长编大论,班主任就向懵懂的我们宣告了分离,那一天,那一刻,杨欣要回去了。她先是拥抱了班主任,又走到毕静跟前,“毕静啊,我走了。”她淡淡的说,却红了眼圈。
那一天,杨欣没有来得及唱那首歌。
那一年,学校没有举办歌咏比赛。
那一次,竟是最后一次说再见。
后来,毕静去了另一个城市念高中。只是听说,杨欣不念了。
后来,毕静去了另一个城市念大学。只是听说,杨欣结婚了,生子了。
现在,毕静看着杨欣的QQ头像,还是和以前差不多的模样,还是会偶尔在线,只是毕静的留言,从来没有收到回复。
现在,毕静偶尔戴着耳机,听着那首歌,回忆推着她往前走。
现在,毕静也会了那首原来不会的歌。
有些事,就像那片被捡回的枫叶,一边凄凉,一边欣喜。
有些人,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只剩那首歌---《我们都是好孩子》,过了五六年,还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