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绮罗殿。”一道幼童的虚影从绮罗的颈椎部脱出，树木抽芽般伸展开来，落地化作一个穿着灰褂子的漂亮小姑娘，可爱的童花头，一双大而妩媚的丹凤眼，略显担忧的看着落泪的女子。翠绿色充满生机查克拉爬上了绮罗的颈部，本就不重的痕迹片刻间就消散了。

“十六夜大人，”绮罗慈爱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温柔道：“这么出来不要紧吗？被斑大人看到可以吗？”

“他已经走远了，你放心吧，没人比我更能感应到他的查克拉了。抱歉使用你的身体挑衅了斑大人。”叫做十六夜的小女孩握住绮罗的手指，她知道绮罗从小就非常的爱慕斑，这些天却使用了她的身份做出了种种与斑对着干的事情，看着斑警惕又略带不屑的眼神，绮罗的心中想必也十分难过吧。

“请不要内疚，十六夜大人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明明是骨肉至亲却无法出现在斑大人的眼前，您才是最痛苦的一个啊。我啊，从来都不敢奢望过能够获得斑大人的垂青。”绮罗牵住十六夜的小手，领着她慢慢向着与斑刚才离去时相反的方向前进。“一直没有结婚只是因为后悔吧，如果当时再勇敢一点，能够站出来跟着斑大人一起离开村子就好了，明明心里是那么渴望的，我却退缩了，这样懦弱的我是没有资格站在斑大人的身边的。”

但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那一次的胆怯就注定了一生的退缩，直到退无可退，忍无可忍。临死之前自己在做什么呢？那样衰弱老朽的自己，卑微的跪在尘埃里祈求屠杀者能够放了哥哥还在襁褓中的小孙子一条性命，那样子一定难看至极吧？

“以忍者而言，我的后半生都过得相当安逸啊，竟然能活到七十多岁才死，真是了不起的人瑞不是吗？但是这种安逸是背叛了斑大人，背叛了宇智波的骄傲而得来的，终究是要遭到报应的。所以我才要眼睁睁看着所有的族人死在我前面，眼睁睁看着一手带大的孩子们被从藏身之处抓出来挨个宰杀，这样丑恶的我怎么可能还会对斑大人抱有奢望，哪怕只是想法也是对斑大人的玷污啊。”明明还会为了斑的孤独和流离而难过落泪，但轮到自己的时候绮罗已经没有力气注入更多的情感了，明明是青春正好的妙龄少女，佝偻着的样子却就像一个垂暮的老妪。

“不是的，你很美，你可以配得上斑。”十六夜默默的攥紧了绮罗的手，正是因为她的附身才将对方灵魂中的烙印唤醒，虽然能让绮罗更加心甘情愿的任凭驱使，但是十六夜不喜欢这种超出预料的情况发生，那大概代表着她又将面临失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绮罗忽然笑了起来，“不是一定要争取嫁给千手族长大人吗？啊，完全没有想到我宇智波绮罗竟然还有摇摆在当世两大忍界豪族族长之间的机会，比小孙女们看的小说还不真实啊。”

“不是争取。”十六夜重新化作虚影投入了绮罗的体内，少女原本柔顺的表情慢慢变得冷漠又艳丽，最终她用手按在心口，轻轻道：“千手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会让你成为族长夫人的，我保证。”

入住旅店修整的千手一行也都各自安顿好了，柱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趁着桃华和雪都不注意的时候在窗外用自己特殊的木遁查克拉留下了一个标记，这是他和斑的默契，无论之后是战斗还是陌路，至少对方会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以朋友的身份而等候在此处的。

月上中天的时候，斑的确来了。柱间拉开窗户便能看到他孤傲孑然的身影站在不远的屋顶上，大大的新月挂在天边，斑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柱间，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月亮到地球还要遥远。

那视线如此冷静虚无，原本见到好友那瞬间已经兴奋的想要跳起来的柱间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这样的斑让他感到有些害怕，仿佛他下一个转身就是永别。这样的斑太陌生了，甚至陌生到让向来都勇往直前的柱间都有那么一瞬间停下，不敢再靠近。

宇智波斑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来到柱间面前，今天那个蠢问题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绮罗的木遁是怎么来的显而易见，即使不用写轮眼斑也能感受到堂妹腹部有一团小小的新生查克拉在愉悦的成长着，蓬勃的生命昭示着自己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就像柱间一样，那么耀眼。

他是不屑于这种肤浅又卑鄙的威胁的，依靠女人和后代来作为筹码去算计千手柱间这样的绝世强者，这样下作的事情不应该出现在千手和宇智波之间，不应该出现在他和柱间之间，他本应在尚未出现苗头到时候就将之掐灭的，但是纯平怨毒的眼神和话语却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窒息，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你输给千手柱间，你抛弃了与你出生入死的族人，所以我必须要献出我的女儿来换回我的儿子，妹妹必须牺牲自己才能救回哥哥。尽管去鄙视我们卑鄙的阴谋吧，但是请你不要忘记是什么使我们宇智波沦落到这样可悲的境地的！

是的，因为他的无能和失败，所以本应被他所庇护并跟随他的族人再也不信任他了。

尚年幼的时候这个满脸扭曲怨毒的男人也曾将斑抗在肩上，牵着早已记不清容貌的二哥去参加集市为族中采购所需，会悄悄地省下几个铜板，给隼斗和泉奈带回一包浑浊微涩的麦芽糖。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见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表情。

于是斑也越发仰起头，他的眼中只有比肩的对手和辽远的天空，那些连抬头直视他的勇气也没有的人，本就没有资格获得他低头一顾。

但是这一次，他却必须低下头，默许那件他本应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不是因为泉奈的恳求，也不是因为纯平幼时的情份，更不是认同绮罗对权利和欲望的追求。

因为，如果不能带领族人取得胜利和荣耀，至少要在夹缝中为他们取得一线生机，即使要为此低头放弃骄傲和友谊。

这是作为族长的责任。

“对不起，柱间。”

无声的做出了这个口型，斑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柱间也头一次，没有在斑转身的时候追上去，也许他在看人脸色猜人心思这种事情的天份是负数的，但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斑前所未有的拒绝。这种拒绝让他甚至感到恐惧，仿佛千万人之中唯一与他灵魂最近的那个人也即将远去了。

他一直坚信着，那个无论如何也会与他并肩而行的人，那个与他共分世上一切荣光与敬畏，也能品尝到相同苦涩与无奈的人。

他要失去那个人了。

第二天的会面对于千手柱间来说简直是地狱模式，虽然在接到卷轴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会见到个会木遁的小孩。但是斑怀孕的妹妹什么的，可是和年少轻狂时招惹到花魁游女之类的意义完全不同啊！原本气势汹汹准备狂撕宇智波卑鄙绑架他们族长孩子的千手桃华都瞬间怂了一节，与纯平争论时的语气都和缓了许多。

眼见一口写着‘渣男’二字的锅从天而降并且越扣越严，柱间发觉自己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迫切的想见到扉间，原本为了准备与宇智波的国战任务他有好几个月没出过族地了，可这种理由在绮罗展示的木遁和查克拉之下也变得好像不想负责的砌词狡辩。更何况斑全程板着脸一言不发，再想想昨晚好友那冰冷的态度，柱间偷偷抹了把冷汗，今天的事情估计不是一个须佐能解决的了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他现在根本一点都不想见到扉间！

从被紧急逆通灵来的白发男人一踏入这间和室开始，本来就已经很紧张的气氛瞬间又蹿升了好几个警报级别。不光斑的脸色更阴沉，杀气更足，连刚才展示了木遁之后就一直乖乖端坐一旁当花瓶的绮罗也好像忽然来了兴致一般，手中纸扇一响，不轻不重的在掌心敲出了很诡异的节奏，将大家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原本穿着正装使用纸扇的时候，女性做出这种男性化的动作是非常无礼和没有教养的，不过这个在场实力最低，年纪最小的女孩却奇异的拥有足够让人忽略其性别、容貌、实力等一切外在条件的气势。

“既然千手真正能做主的人终于来了，我们也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绮罗第一句话就成功让扉间心中一紧，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他刚才已经从雪那里了解到了大概的情况，现在当面见到只觉得这位绮罗殿不愧是邪恶宇智波出身的女人，还没成为他大嫂就已经开始要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了。

“其实这次会谈的重点不在于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不是千手柱间大人，我只想问各位几个问题，”绮罗却丝毫不介意扉间的态度，她悠闲又充满自信，歪着头的样子如风拂碧柳那样婀娜。

“第一，千手柱间大人是几岁觉醒了木遁？”

千手众人心中一紧，在这个命如飘絮的年代，大家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无论是宇智波的写轮眼还是别的家族的血继，在所有人的概念中都是越早觉醒就能越早掌握，优势就越大。而绮罗肚子里这个还未出生便能让其母都使用木遁的孩子，单从天赋来说，甚至有超越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的可能。

“第二，以我的身份，是否能配得上千手一族族长夫人的地位？”

绮罗是宇智波前族长亲生兄弟之女，现族长斑目前血缘最近的堂妹，宇智波宗家名副其实的公主，如果按照血继家族一直奉行的族内通婚的传统，她可是最有资格成为宇智波族长夫人的那一位。而千手向来是与宇智波齐名的忍族，即使近期得到一场大胜也不敢真正说盖过宇智波一头，事实上不考虑世仇，如果两族真的联姻，而千手迎娶了这位绮罗殿却不给她足够高的地位，那才是严重到必须用血来洗清的羞辱。

“第三，你们真的能容忍有木遁的孩子留在宇智波？六年后他就能成为战斗力，柱间大人打算亲自杀了他吗？”

最后一个问题绮罗饶有兴致的对上了柱间的眼睛，而最终先退却的当然不是宇智波家的姬君。千手柱间看看弟弟铁青的脸色，最终苦笑着摇摇头。

“所以，你们就算能证明这孩子不是千手柱间大人的又怎样呢？”绮罗终于将纸扇完全展开，像个真正的贵族公主那样挡住了眼睛以下的面孔，但是那戏谑又无情的笑声是掩盖不住的。

“终究还是要给我我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