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名就是我随便取的你不会没看出来吧~~啦啦啦~)
这是刘二狗的故事。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刘二狗,是一个思想家。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思想家,可他知道,思想家就是与众不同的人。
他在村里念了八年小学,最喜欢老师跟他们讲爱因斯坦、卢梭……虽然名字还不如张翠花好听,但是老师说,那是思想家。思想家,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人。
所以,在李建国发誓要当村长,张翠花发誓要进城,王淑芬发誓要做老师,赵铁牛发誓要承包所有地的时候,刘二狗毅然决然地决定,他要做一个思想家。
在李建国、张翠花、王淑芬和赵铁牛他们正在地里干活或者喂猪的时候,他刘二狗坐在村头柳树下的大石头上拿着一本家传94年出版的《故事会合集》。等到脖子痛了他抬抬头,靠着柳树干,看着天边尽头的山峦。心里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夏日炎热的村庄知了不停地聒噪着,滚滚热浪伴着乡间的风一阵阵吹到刘二狗身上,带来一阵黏腻。刘二狗闭着眼睛——这叫冥想。
直到被一阵喧扰打破这份宁静。“杀千刀的龟儿子!又偷老子揩屁股纸!妈那个巴子——格老子过来!”刘二狗微微皱眉——这是一个思想家应该有的不动声色。哪怕大敌当前,也要风轻云淡。
“何人打破此间寂寥?”他睁开双眼,问道。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个臭烘烘的拖鞋帮子扔到他的脸上,那是他爹。
现在的他陷入了纠结:爱因斯坦和卢梭有没有被老爹扔过拖鞋呢?他们是如何应对的?我是应该反抗,还是顺应?
由不得他继续纠结,老爹已经冲到眼前。一手拉着他的耳朵,骂骂咧咧往回拽。“算了,思想家也有打不过的时候。只要思想不被打败,一切都没有关系!”
乡间闹闹嚷嚷的小道上,人们在自家门口摆上小凳子,坐在那里,摇着蒲扇,乐呵呵地看着免费大戏——刘家老爹训子记。
村口在西,从西边把刘二狗拉回到东边的家里,提着他的耳朵游街示众一般地走过村里的大路。刘二狗的眼角撇过去,村民们或吃瓜、或嗑瓜子、或咧着嘴看着自己笑……一幕幕倒退着。伴着鼻间若有若无的一丝丝气息,刘二狗扇动鼻翼,使劲地嗅了嗅:“老爹,你手上什么味?”
“格老子的!你把老子揩屎的纸拿走了,你说这是什么味!”老爹更加气急败坏,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刘二狗鼻间的味道也更加浓郁……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那天刘二狗被老爹拎回家中后,老爹终于反思了一下:这儿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可能还真是个读书的料子。万一以后能当个状元,也是光宗耀祖。
于是他大手一挥:“儿子!读书去!趁老爹还能养你!”
当年九月,在村里读了八年小学的刘二狗终于升上初中了。在那个天朗气清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刘二狗带着自己的破被褥和一件换洗的衣服,来到镇上,开始了读初中的生涯。
上了初中,刘二狗拥有了人生第一本新华字典——那是同桌李建国的二手书,跟新的一样。
李建国家是村里世袭的村支书,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个官二代。来镇上念初中学会了上网吧,去 游戏厅。又不敢跟家里要钱,于是想方设法地变卖自己的“财产”,包括那本上初中来时支书老爸给自己买的新华字典。
拥有了新华字典的刘二狗,好像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从前只能勉强读《故事会合集》的他,现在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更多的书,他向老师借,向同学借,想传达室大爷借。只要是书,他都要读一读。在这样的环境下,刘二狗读完了《时间简史》、《少年时代》、《知音》等等跨越多个领域的各种书籍。
刘二狗已经不再是刘二狗了,他给自己取名叫流尔苟。他说,我是诗人。他会在校广播站念自己写的诗,他会感叹世事无常,今日食堂的馒头比昨日小了一圈。他会感叹时光易逝,说好还书的日期很快就到了。他还会感叹人生到底该何去何从,拉肚子的时候肚子饿了究竟该先去食堂还是先去厕所……
很快,他的才气传遍校园。大家都知道了,初一二班有个诗人,叫刘二狗,笔名“流尔苟”。来自一个村的王淑芬也悄悄暗恋着他,给他写过情书。可是,刘二狗觉得她太俗气,因为她的梦想只是做一个老师。直到王淑芬又一次写情书给他,并且附上了一本正流行的《情深深雨蒙蒙》。
刘二狗答应了,他从的不是人,不是钱,不是书;而是知识。如果跟王淑芬在一起能获得更多知识,那么他愿意。
那以后,刘二狗又不再是刘二狗了。因为他跟王淑芬在一起了以后,仿佛被人拉下神坛,不再是被人仰视着。对他们来说,刘二狗好像触手可及。
刘二狗被迫跟很多人接触,于是陷入苦恼了。读的书太多,思想已经升华到一定境界,他的话,很难让普通人听懂。他觉得,全世界都应该明白啊,为什么你们不懂?
“二狗,一起去吃饭啊!”同学招呼他。
“片刻。”刘二狗竖起手掌对着他们示意稍微等一下,可他们直接愣了愣神转身就走。
走到外面还假意用刘二狗能听见的小声说道:“不去就不去,说什么呢!听不懂!”
还有,“二狗,你想去网吧玩玩吗?”这是同桌李建国在怂恿他。
刘二狗放下手中的《知音》,看着李建国说道:“迷失的少年啊,是什么才能让你找到回家的路。”
本是一番好意相劝,谁知李建国头也不回地走开,边走边嘟囔,“什么玩意儿……”
这倒不是让刘二狗心塞的,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的女朋友也不能理解他。
“二狗,今晚上我们去操场看月亮吧!”王淑芬拿着家中寄来的月饼,兴冲冲地来找刘二狗,递了一个给他。
刘二狗接过月饼,拆开,吃了一口,“有晚自习。你要实在想看月亮,就在你们教室里看,透过窗户一样能看到。不必非要去操场。而且我借传达室陈大爷的《知音》明天就该还了,今晚上得看完。”
他觉得他说得有理有据,要看月亮不必非要去操场,月亮在全世界都可以看,他是在告诉她一个应该知道的科普知识。可王淑芬一跺脚,眼中噙着热泪,扭头跑了。刘二狗摇摇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高声道:“月亮在教室里也能看见的!这是知识!”
那天晚上,刘二狗看完陈大爷的《知音》,溜达到王淑芬的教室里想看看她有没有在看月亮。结果王淑芬不在,“咦?难道非要去操场上看吗?”他疑惑了。
等他溜达到操场,看到的确是这样的场景:中秋皎洁的月光下,操场一片寂静。王淑芬趴在李建国的怀里,两个人躺在操场上,手垫着头,看月亮。
刘二狗第一次尝到失恋的滋味,原来,看月亮是这样。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转眼六年过去了,高考结束,这个村里,刘二狗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整个村子敲锣打鼓,村支书李建国他爸紧紧握住刘二狗他爸的手:“二狗爹啊!是你培养出了我们村第一个状元啊!”二狗他爸也激动地不住颤抖:“孩子自己争气啊……”
……
大学读完后,刘二狗毅然决然地回到家乡,在村里小学当起了老师。
村里人见状都摇摇头,这个大学,读废了。还回来当没出息的教书匠!又急匆匆地都把孩子送到学校去读书,暗地里又嘱咐自家孩子,以后读书出息了,切不可学习刘二狗!
同在小学当老师的王淑芬——现在是村支书李建国的妻子。
她看着风采依旧的刘二狗,心中不禁又荡起涟漪。“二狗,你为什么要回来啊?”
话音未落,赵铁牛带着张翠花来到学校,把他们家的宝贝疙瘩儿子交给刘二狗。整个办公室回荡着赵铁牛爽朗浑厚的笑声,他拍拍刘二狗的肩膀:“二狗!你小子又回来了!这我家儿子,你好好教!以后我带你发大财!”
此时的张翠花拉着王淑芬走到一边,看着正在寒暄的两个男人,张翠花附耳对王淑芬说道:“你还没忘了他啊?”张翠花初中就和赵铁牛好了,她也知道王淑芬心里一直没忘了刘二狗,在他念大学去后才嫁给了李建国。
王淑芬看着那厢笑得淡定的刘二狗,心里一阵小鹿乱撞,却又强行按捺住,摇摇头:“我不喜欢他了。”
张翠花拧了一把王淑芬的胳膊,“他回来肯定是为了你啊!要不他干嘛回到这个穷地方来?”
王淑芬好不容易强行平静下去的心又泛起了涟漪,哦不,不是涟漪。是滔天巨浪。
赵铁牛带着张翠花走了,刘二狗把他家儿子安排到一年级插班,回到办公室后。
王淑芬终于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动,站起身来,拉住刘二狗的衣袖,嗔道,“二狗,刚刚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刘二狗盯着她,看了半晌。
透过她,他好像看到了,读初中的时候,那个娇娇羞羞的小姑娘,递给他一本《情深深雨蒙蒙》,然后扭头跑掉。彼时他的眼里只有那本书,他拒绝不了任何书籍。她跑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和我在一起,下部也给你看!”
他俩在一起了,他看完了整部《情深深雨蒙蒙》,却又始终没能理解——当然,要是理解的话可能也不会那样结束了。
出去念了大学后,读了更多的书,他回想起从前,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的时候。
见识到了更多,最怀念的还是最初的风景。到毕业以后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欲望想要回到家乡……于是,他回来了,成为了众人眼中没出息的代名词。
他看着眼前的人,固执地望着他。好像跟从前递书给他的小姑娘的影子重叠了起来。
外面传来一声喊叫打破了眼前的寂静:“淑芬!下课了吗?”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笑了笑,转过身子,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山峦,说道:“因为,我现在看山还是山啊。”王淑芬眼神仿佛失了光,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与那个寻她的声音会合,“下课了,正要回家呢。”
刘二狗双手把着窗沿,不知不觉地越捏越紧。直到月上中天,他爸来到学校:“二狗啊,咋还不回家?今天中秋团圆啊。”
“哦,今天是中秋啊。爸,我们一起,去田间看月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