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道德和判断力

——透过范美忠老师事件想到的

按：

年初给自己的要求是每天写一篇教育教学随笔，而这两年来写教育随笔给我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因为总有很多人对号入座，认为我在骂他们。我知道我不可能沉默，所以，当初我强制规定自己教育的随笔不许超过10%，也就是36篇，我想，或许我不会超过的，超过也无所谓，因为四处碰壁之后，我反而更加坚定了一点：没有教育，就没有教学，脱离了教育的教学，只能给孩子增添无穷无尽的灾难。而谁来改革中国的教育？天知道！谁来为孩子们或者为祖国的未来负责？天知道！

最近有一位老师成为了全国人民关注的焦点，他就是原四川省都江堰光亚学校的范美忠老师，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成为了众多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前段时间应某报刊写教育时评的时候，顺手发到某论坛上去，我的一个朋友给我一个关于他的链接，让我评价一下这个老师，我去范老师的博客，读了他的一些文章，本想写点东西，但是一来忙，二来我以为网上对此事的讨论基本上还是一分为二，相对客观的，不需要我再说，三来恐引火烧身便搁置了，只是在“郭跳跳”出现之后，在某教育论坛里搞了个调查，帖了三方对于范老师行为的一些议论。

今天上午，看到了关于范老师被解聘后北大历史系的党委书记和他曾经就职的广州市华美英语实验学校的刘校长对此事的评议，觉得似乎还是要说点什么。

透过地震和范美忠老师的事件，我想到了这些问题：

一、关于道德和判断力。

我看了网络上的凤凰卫视的关于“范跑跑”和“郭跳跳”的视频，相信很多人都看过，我不想去描述，简单的说一个个人观点：一个没有底线道德的人，是不会有高尚道德的。以郭先生在现场的表现，我觉得他是一个没有起码的道德的人，而郭先生之所以获得支持，是因为大家觉得他是一个“道德卫士”，而据了解，郭先生月收入数万，他对灾区的贡献却是仅仅的两次捐了300或400元，这和他的“大义凛然”相比，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差，大家可以去思考。我们必须知道，我们这个国家，从来就不缺乏满嘴仁义道德的人，但是，我们身边口头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还少吗？

对于范老师的抨击，源自网上截取的他的一段话，我最近浏览了他的博客，想到了一个词：文字狱。这是一次典型的哗众取宠的断章取义，是一些不负责任的媒体的一次成功的阴谋。它们利用了人的心理和范老师的性格缺点，制造了这次阴谋活动，而社会的浮躁又再一次的体现出来，我们身边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范跑跑”姓甚名谁，只是道听途说就来抨击他，是典型的趋众和盲从。

我们来看看范老师本人对此事的描述：这时我注意看，上我课的学生还没有出来，又过了一会儿才见他们陆续来到操场里，我奇怪地问他们：“你们怎么不出来？”学生回答说：“我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看你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等反应过来我们都吓得躲到桌子下面去了！等剧烈地震平息的时候我们才出来！老师，你怎么不把我们带出来才走啊？”“我从来不是一个勇于献身的人，只关心自己的生命，你们不知道吗？上次半夜火灾的时候我也逃得很快！”话虽如此说，之后我却问自己：“我为什么不组织学生撤离就跑了？”其实，那一瞬间屋子晃动得如此厉害，我知道自己只是本能反应而已，危机意识很强的我，每次有危险我的反应都比较快，也逃得比较快！不过，瞬间的本能抉择却可能反映了内在的自我与他人生命孰为重的权衡，后来我告诉对我感到一定失望的学生说：“我是一个追求自由和公正的人，却不是先人后己勇于牺牲自我的人！在这种生死抉择的瞬间，只有为了我的女儿我才可能考虑牺牲自我，其他的人，哪怕是我的母亲，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管的。因为成年人我抱不动，间不容发之际逃出一个是一个，如果过于危险，我跟你们一起死亡没有意义；如果没有危险，我不管你们你们也没有危险，何况你们是十七，十八岁的人了！”这或许是我的自我开脱，但我没有丝毫的道德负疚感，我还告诉学生：“我也决不会是勇斗持刀歹徒的人！”话虽这么说，下次危险来临的时候，我现在也无法估计自己会怎么做。我只知道自己在面对极权的时候也不是冲在最前面并因而进监狱的人。

很多人抨击他，觉得他没有道德，因为他说他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救，这违背了中国古训，心里不能承受。但是，我们可以去搜索一下，在那一刻，有多少丈夫离开了妻子？有多少父母离开了孩子？在这个巨大的灾难面前，就那么几秒钟，你还能想多少吗？这是很可笑的事情。他错在哪儿呢？他说出来了，于是，似乎他该死。其实，按照郭先生的理论，我们是不是应该追问一下：领导有没有说：“同志们，你们先跑，我断后？”……如此等等。

同时，我们也应该去思考，范老师说这些话的场合。他是在灾难已经离开的时候说的，我觉得，他说这句话具有更好的教育意义：“我们必须学会自救，不能总是去等别人来救自己。”关于这个话题，下面还要说。

最后，我认同那位嘉宾的话，“没有经历过这场灾难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评价经历者的行为的。”那种恐惧，不是空想能想出来的。

从老祖宗提倡的“真善美”的标准来说，范老师首先是一个真实的人，因为，无论在何种场合，他都坚持说真话，这在当今，是难能可贵的。其次，他是善良的，他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同时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这比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要好许多。因为他真善，尽管他长相不美，但是我觉得他也是美的。而反观我们有些以“道德卫士”自居的人，缺乏对他人最起码的尊重，满嘴脏话，起码是不真的，我以为，没有真，自然善、美也就无从谈起。

而北京大学的历史系的那位书记和广州市华美英语实验学校的校长的举动就更加让人不齿了，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和范老师划清界限，做个割舍。这让人想到了文革。这个时候二位跳出来以精明者和先知的身份说：“我早知道了……”这才是真正的不道德。尽管都江堰光亚学校的卿光亚校长迫于压力开除了范老师，但是和他相比，这二位实在是太猥琐了，缺少一点点骨气。我想追问书记先生的几个问题：既然范老师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你们当初为什么毫不负责的让他毕业了？而且让他为害人间十几年？你们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呢？如果说，范美忠不合格，那你们要勇于承担这样的责任，而不是落井下石。

此外，人是一个复杂的动物，对于一个人的评价，我觉得绝对不是一两个词语能够概括的，而我们每一个人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应当首先去了解他，然后做出相对客观的评价，而不是去盲目跟风。同样，就算范老师的言论是错误的，作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应该有那种宽容和大度，去帮助他，而不是去棒杀他。这才是最基本的人道。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了敢于说真话的声音，或者陷于集体无意识，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写于2008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