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追剧的我,追了最近热播的《人民的名义》,所谓的现实主义反腐题材剧。其实,起初对该剧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也没打算看的。毕竟,国产剧的套路太熟悉了,像这种剧,无非就是为了宣扬某种东西而高歌而宣扬,就更是食之无味,味同嚼蜡了。
庆幸的是,这部剧没有让我们太失望。无论是剧情套路,人物设置,还是台词对话,都还是可圈可点的,都有可取之处。少了以往那种幼稚单纯,没有把观众当白痴,留有了想象的空间。也不是以往那种单线式、高大全的剧情和人物设定,复杂了的人和事,显得更加丰满和真实。这,算是这种类型国产剧的进步了吧。尤其是人物台词,不乏犀利和深刻,又不失诙谐幽默。所以呢,由开头到结尾,一集不落地追完了。
剧中,印象最为深刻,触动最深的人物,是祁同伟。剧中的公安厅长,一位出生低微,靠着自己的“奋斗”,终于爬到高位的抱负青年。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更多的还是一个“凤凰男”。凤凰男,一个贴切又现实的词汇,包含了太多的社会因素,你的家庭背景、社会地位、人际圈子等。所谓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应该是麻雀们永恒的梦想吧,孜孜不倦,梦寐以求的渴望。但,真正能飞上树栖,高声歌唱的,毕竟是少数,凤毛麟角。
祁同伟,也曾单纯也曾善良,有积极的内心,远大的抱负,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学校里,他勤奋刻苦,成绩优异,是校学生会主席,受老师欢迎,同学拥戴。出生微贱,来自农村的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通过自身奋斗而来的光耀门楣。因为,他相信知识改变命运。但,现实却给了他重重的一击,是那么地残酷与残忍。他的全心的努力,抵不过当权者的一挥笔,随意潇洒自如。他的理想,美好的未来蓝图,就灰飞烟灭了。
多么地讽刺,但,又是那么地现实。历史,好像从来也都是这样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权者就是拥有无比的自在,所谓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在这里,更多的是普通人梦想与信念的崩塌吧,更多的是普遍人性美好的沦丧与湮灭吧。我们追求现代文明的一切美好,现实里,往往又是秩序的错乱,公义的倒置。这,到底是为何呢?难道我们所渴求的美好,都是虚妄的吗,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吗?
碰壁之后,祁同伟学了乖。他要用自己来和天斗,不服命运不信天,命运这盘棋局里,他誓要胜天半子。所以,残酷血腥的现实里,是不需要灵魂的。要的是现实可取的万贯钱财;要的是众人仰视的位高权重;要的是有生之年里的人世辉煌。而,遑论什么理想信念,天道公义。在他看来,所谓的“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都是幼稚的书生意气罢了,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现实里,他彻底地豁出去了。丢了灵魂,丢了真我,行尸走肉般行走于世间。他自己也说,他的灵魂死于校园里下跪求婚的那一刻。那是一个人正直的人生信念的崩塌,从此,做了一个无心的人,人世里多了一具躯壳。利用了这样的裙带关系,再加上自己的“奋斗”,他获得了理想中的一切。但,缺了情感这一块,功成名就后,没有人分享,只有“孤芳自赏”。试问,卖了灵魂换来的物质充盈,还会有灵魂的欢愉吗?万钟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到了这个时候,好像才真切地体现出来。至道天理,总是这么地后知后觉,难道是故意戏弄世间可怜人儿吗?
最终,祁同伟,当然是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吞枪自尽。临终,他说:这世间没有人有资格审判我,老天爷,也没有!这应该是一种绝决吧,至死,仍然不服命不服天。应该对自我的彻底的坚定吧;是对人世的彻底诅咒吧;对人世的彻底不原谅吧。
也许吧,怀揣着美好,却活在了混沌世事里。出淤泥而不染吧,注定卑微一世,又心不甘;同流合污吧,或许辉煌一时,但不得真我。两难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无论怎样都是人世一遭。功业千秋,或是草木一秋,权衡里,就都有了决断。
总是觉得剧中的祁同伟,与《红与黑》里的于连有相通之处。可谓是一对难兄难弟,这里中西文化有了交融。所谓的经典就是这样的吧,无论时代、地域、种族,人性总是相通的。
如剧中祁同伟一般,于连,一个出生微贱的小人物,企图通过自我的正当奋斗与努力来实现自我理想,像自己的偶像拿破仑一样。但,事实是他活在了一个鄙视挞伐拿破仑式成功的时代,一个鼓励虚伪狡诈,媚上逢迎,门第森严的时代,一个笑贫不笑娼,颠倒错乱的时代。几次碰壁之后,他也学了乖,慢慢地学会了时代里的交际手腕与智谋,以期望实现自己的理想。也,始终是女人,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最终,他还是没能逃脱自我命运的桎梏,到所谓的优雅阶级里,逛了一圈后,还是回到了自己。到死时,才醒悟过来,人生这一遭的荒谬,匆匆忙忙追求虚妄里,往往丢失了金子般珍贵的美好而不自知,待到明白过来之时,为时已晚矣,悔之亦晚矣。
在强大的时代政治面前,人呢,确实渺小又无助。因为有太多的外在因素,都可以改变你或毁灭你,往往都是易如反掌之事。而作为个人的奋斗,又是那么地畸形,从来正道沧桑,歪门左道却是志满意得。试问,这样的背景下,还会有多少正直又刚正的灵魂?
所以,电视剧里祁同伟,也正如于连一般都是特殊时代里的悲壮人物。我们可以说他们,是咎由自取,是自取灭亡,是因果报应。但,谁又能否认他们起初的拳拳之心,壮志满怀,意气风发呢?只是,特定的历史时代,没有给他们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等级森严的权利游戏里,他们又怎么能脱颖而出呢?
正如,剧里的祁同伟所说,在小镇检察官身上,他看见了自己一眼到底的将来,那是将才无用,老死边疆,籍籍无名。所以,他不甘,他要反抗,即使出卖了灵魂。事实上,也是这样的,他的灵魂死了,死在了靠女人上位,从此,他就是一个无心无灵魂无信仰的空壳了。从此,一个为功名利禄而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贪腐官员诞生了。
这,更多的是环境造就的人性的堕落吧。时代在变,文明在进步,但,人性似乎一直未变,自始自终都是原来的模样。所谓的以史为鉴,痛定思痛,好像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古今中外,无不如此,也无一例外。
到底,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和平年代里,生命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壮阔,更多的是随波逐流。滔滔人世里,终归不会翻起太多的浪花,守住平静,荡荡悠悠奔向前去,似乎也是一种英雄。
也许吧,俗世的平凡里,不违心不背性,处之泰然坦然安然,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