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乌云笼盖的天空被月亮生生撕裂一块,皎白的月华自缝隙挣脱出来,将一身光辉洒向大地,天地透白光亮,一如白昼般分明,就连榕树下的两人也看得份外清晰。
“容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站立的女子身体微倾向身前坐着的男子,语气急促。
男子背光而坐,看不清面貌,月下的半边脸苍白异常,身上的白锦衣衬着得他肤色越发诡异。
“我说的话就是命令,听命令做事,怎么有那么多废话!”男子一脸不耐。
女子身形微怔了下,“容源,你如今怎么用如此口气和我说话?”
“你是什么身份?我该用什么语气和你说话?”男子转过头质问女子,清瘦的面容,骨相分明,唯有一双眼睛好看得出奇。
“容源,你变了!”女子不敢置信,“你到底怎么了?”女子上前一把握住男子的手,目中含泪。
刚碰触到男子,男子如被电击,他迅速起身,隔开她一大步,“放肆,一个下贱的奴婢也敢上前和本君碰触,我看你是想下炼化场重新投胎了!你且去办吧,莫要耽误了本君的要事!”
男子一甩袖子,气冲冲下了云阶。
空阔的修道场,就只剩云念一人,四野呼呼的风声在修道场来回奔波,一次比一次猛烈,每一次奔袭都将云念的赤黑色衣摆高高吹起,云念望着无礼的东风,心下哀凉,也许风再大些就好了,将她吹离这无休无止的斗争中,或者将她吹下这云阶之下摔死,就没了烦恼,也不必去猜疑他了。
“云念,你在这里啊,害我找你半天。”赤霞焰君火急火燎地驾着云团从远方赶来,云团刚定,他就从云上奔下来,冲到她跟前。
赤霞焰君的长相实在是一言难尽,一头赤红的长发披散着也就罢了,他还非要在头顶两端扎两个犄角凸出来,原本黑色的眼珠红不红,黑不黑,就连嘴唇都沁了乌黑色,仿佛常年中了毒。
云念望着他飞冲立起的两根犄角,心下更是怅然无比,为什么自己会被这么个怪物喜欢上。
她逃也似的下了云阶,风再大,也阻挡不住她的脚步,没有什么比被赤霞焰君追上被他唠叨更可怕。
一、觉醒
“云念,云念!”赤霞焰君在祁连山头高声呼喊着,祁连山下浓雾茫茫,一眼望不到边际,他怅然若失地坐在地上,云念,我找回我的心了,我以为你会喜欢,可你怎么还是躲着我?山头冷冽寒风呼呼震荡在山间,将他从头到脚吹了个遍,风从他的两只犄角上刮过去,将他满头赤发掀顶起来,待风团沉淀时,他的脸已被乱蓬蓬的头发遮了个遍,分不清哪是前面,哪是后面。
忽然,他从石堆上坐起,惊叫出声,“有了,云念不是住在水仙那吗?我只要在那处候她,不就能找到她吗!”他嘻嘻一笑,乐得手舞足蹈,乌青的嘴唇配上眯缝的眉眼,着实怪异。
水仙原本是天庭一朵圣洁的水仙花,青碧的枝茎高挺孤傲,饱满的花朵时时溢出清香,在天庭里,她备受宠爱。直到有一天,一只丑巴巴的乌鸦偶然间闯进百花池,一眼相中了她,多次向她示爱,她都断然拒绝。
眼看着求爱不成,乌鸦心生一计,不知从哪弄来了一瓶子黑黢黢的臭水,悉数倒进了她水盘基座里。饶是她百般挣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臭水一点一点沁入全身。她的身上开始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像死鱼味,又像九尾狐族的臭味。
百花池的百花仙子受不了她的味道,将她扔出了百花池,无水培育的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枯萎,绝望万分。
乌鸦假惺惺地飞来,嘴上说要救她,却站干岸看她受苦。她本就恨他恨得牙痒痒,奈何自己根基尚浅,人形都未修成,此刻死去,她心中决不甘心。于是,她做了此生最不齿的事情,她苦苦哀求乌鸦救她,乌鸦沉默不语,并未因她的低姿态而应允。她一咬牙,将原本笔直的腰杆硬生生弯了九十度,乌鸦终于笑了,他很满意她的表现,笑意盈盈地伸出黑黢黢的爪子将她捞起,带她回了魔界。
乌鸦带她回魔界住了一阵,每天巴望着她赶紧修形,好与她享人伦之乐。苦苦等了两年,她不仅没恢复,反而更蔫巴,乌鸦没了耐心,将她遗弃在仙魔都厌弃的无妄界,任凭她生死。幸得赤霞焰君路过将她救下,又得他五百年仙力注入,她才活命。他将她移入圣元池,在天地精华最旺盛的地方,早吸日元,晚吸月华,她的枝蔓日益粗壮,三百年后,她的躯体完全积聚了天地精华,顺利地修成了人形。
“水仙,在不在家?”赤霞焰君眼巴巴地趴在窗边,探头往里瞧。
“赤霞君来了!”水仙原本皙白的面容上泛起了两汪秋霞,霎是迷人。
“水仙,云念最近来过没?”赤霞焰君谄媚一笑。
“她晌午回来过,刚又走了!”水仙笑道,他的心思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要不要进来坐坐,等等她,我给你泡一杯云念最爱的雀儿茶!”
他也不推辞,随手推开栅栏门进来了,水仙的手就是巧,满眼的花卉长了一院子,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还有几只蝶儿在花朵上攀藤,他凑近一株月季花,伸长脖子去闻,淡淡幽香扑入鼻息。这味道像云念身上的味道。
自从心找回来了,他所有的感官都回来了,香臭自带分辨意识,就连以前懵懂的喜欢现下也日渐清晰了。他觉着自己是喜欢云念的,从没了心那天就开始了。
“赤霞君,尝尝!”水仙已经将茶盏放到石桌上,粉色的茶雾幽幽升腾,似乎还有丝青草香。
他就着石凳坐下,端起茶盏凑到嘴边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在他嘴里打了个弯就滑了下去,他后知后觉地惨叫,“烫,烫,烫!”一边说,一边使劲拽舌头。
“噗嗤”他笨拙的动作惹得水仙哈哈大笑,“赤霞君,你喝茶不吹吗?那滚烫的茶水你喝不出来吗?”
原来这叫烫啊!他忘记了喉咙里的疼痛,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有心真好!他又一次摸摸胸口那颗轰然跳动的心,从前怎么就把心弄丢了?他仔细想着,竟然想不到一点有用的事情。
算了,护着吧,从此谁来拿也不给了。
“赤霞君,你喜欢云念吧!”水仙不知何时已经坐到石桌旁,水仙长的也好看,乌黑分明的眼睛中满是柔情,秀巧的鼻子,微微尖翘的上唇,唇珠圆润似一颗珍珠。
“赤霞君!赤霞君!”水仙见他盯着自己发愣,想必又要犯傻了,水仙对他的举动早就习以为常。
“水仙,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我以前有没有喜欢过你?”赤霞君蓦然说出这句话,倒把水仙呛住了,她头一回听他如此说,她不知道怎么回他,纵然从前有喜欢,如今这样子也不能了。
“赤霞君,其实你长得也好看,只是你的装扮太过于另类了,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帮你重新装扮一下。”水仙羞着红彤彤的面颊说道。
“是吗?你是说本君现在不好看?不应该吧!”他自是不信,跑到水边照自己的影子,水中央一个红发红眉,还长着两个犄角的怪物正盯着他看。
“天哪!这个丑八怪真是本君!”他不敢置信,忙将自己的两个犄角揪下,任凭头发散落下来,又从水里猛掬一把水在面上揉搓起来,一番折腾后,红发还是红发,红眉还是红眉,就连脸也搓成了赫红色。
“赤霞君,莫要如此!”水仙忙拽住他的手,“你的红发红眉乃是三百年前助我修炼时耗损功力所致,要恢复如初且要待一段时日,不过你放心,水仙已经在想法子了!”
“难怪云念不喜欢我!”他哀嚎着捶打自己的胸口,“我这副鬼样子谁会喜欢哪!”
水仙有些心疼,她一把抱住赤霞焰君,“赤霞君,有人喜欢你,有人喜欢你。我有办法帮你,你不要再打自己了!”
“真的!?”他眼神来了光亮,忙从地上坐起,拉住水仙的手道,“快,快,要在云念回来之前帮我扮好看点!”
水仙苦涩一笑,顺从地点点头。她知道他和她不可能在一起,此生她还有大仇未报,自是不奢望,他喜欢云念,她愿意助他。
忙活了一下午,终于,他从红眉红发的丑八怪变成了黑眉帅气的赤霞君。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在洗了三次以后,用蝙蝠的翅膀染成了乌黑色,又抹了蝙蝠从人间偷的油,饶是放置多年,已经变了味道也不影响效果,头发也不再毛燥。红眉毛也是如此染黑。她又将他的脸洗了一遍,擦了晨间的玉露,原本皲裂的皮肤稍稍平坦光滑了。
其实他本就不丑,甚至很是英俊,水仙记得初次见他时,他一尘不染的贵谪之气,英挺的眉峰,光洁的面容,他应该是天神下凡才是吧!
后来,他把心丢了,他就渐渐失了心智,面容越发枯槁,行为也是怪异。所幸,她终于修得人形,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帮他寻回了心。看着他日渐恢复,她心中稍稍安心。
二、谋划
“吱呀”一声,栅栏门开了。云念踩着疲惫的步子回来了。
“水仙,去给我倒杯雀儿茶,我好渴!”她喊道,“容源变了,他越发古怪了,看我的眼神让我直发毛。”
“那就别喜欢他了,喜欢我吧!”一杯茶递到她手上,还附带一句调侃。
“你是谁?!”她终究是容源的得力助手,这点警觉还是有的。
“我是赤霞焰君啊!”他索性坐到她跟前,让她仔细端详。
“赤霞焰君?”她脑袋一热,下意识就想跑,还没挪开半步,就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拉了回来。
“你别跑。我知道我以前很难看,我也不喜欢我自己,可我现在不同了,你看看,自从我找回了心,我就变了!”他忙不迭地地一通解释。
她不情愿地抬头看了看他,确实是变了不少,等等,他说他找回了心?她眼珠转了几圈,“你的心?你是从哪找到心的?你原来有吗?”
赤霞焰君摇摇头,“我不知道,前几日我醒了以后,心就在我胸口里彭彭跳动,我就感觉我活过来了,至于以往有没有心,应该没有!”
“那这样,你敞开胸口我看看,我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不是你的心?”她魅惑一笑,比以往更动人心魄,赤霞焰君如何受的住如此引诱,当下就要敞开衣襟。
“赤霞君,刚才鹿童来报,说竹子先生又闹起来了,让你赶紧回去看一看!”水仙一把按住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和云念之间。
“竹先生怎么回事?!真让人头疼!”他揪起眉心说道,随即脚步麻利地翻过栅栏,熟稔地唤来云头,坐了上去,云念抬头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来容源的心是被他抢了,她沉着脸起身,在园子里踱来踱去想招,思绪在脑中飘忽了会,她左手在右手中一敲,有了主意。
“水仙,我晚上不回来了,不用为我留门了!”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转身出了栅栏门。
水仙直直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出神!
星夜,出奇的静,以往聒噪的黄狗精今日也闭了嘴,安安静静地呆着。树梢连枝,叶子连脉,今夜出奇的诡谲。
树丫上,一只黑色乌鸦站立在树枝上,两只发亮的小眼睛正直直盯着树下两人。
“赤霞,你总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我从不曾见过,你说你要怎么向我表示?嗯~?”云念一改往日的高冷,此刻变成柔若无骨的美人,眉目间风情万种,一袭黑孔雀羽毛披肩斜斜的围在双臂上,肩头裸露的肌肤在黑夜中反射出诱人的旖旎光泽,她在赤霞身上轻蹭撩拨,口中不时娇喘吟吟。
赤霞何曾受过如此香艳的待遇,他后背绷得笔直,脑中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我,我要怎么表示?”
“让我看看你的心~”她故意拖长音调,手指在他耳垂上摩挲,“我要听到它在你胸口扑扑跳,我才信你。”
“好,好!”他听话地点点头,双手豪迈地扯开衣襟,露出光洁的前胸。
“你把眼睛闭上,”云念捂嘴媚笑,“我要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听听!”
他赶紧闭上眼睛,呼吸却急促起来,云念的手冰冰凉凉,刚贴上他温热的皮肤,激的他打了好几个寒战。
云念就着月光,仔细在他胸口摸索,竟然没有伤痕,那乌鸦说以前摘他心的时候,在他胸口狠啄了好几口,怎么没有一点痕迹。她收回了手,他虽然长得丑,但要让她对他下手,她还真办不到。算了,这个恶人就让乌鸦来吧,乌鸦干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抬手对他施了个迷魂术,让他陷入混沌中,这样摘他心是他不会痛。
看他眼神渐渐迷离,她深叹口气,摒弃了心中的不忍,和容源比起来,他还算不上重要,只能牺牲他了。
她呼哨一声,原本停在枝头聒噪乱叫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了下来,落地那一刻,一个尖嘴,满面黑毛的男人现身。
“你办事的效率太低了,直接从他胸口抓就是了,还搞这么多道道!”他边埋怨边将迷离的赤霞扶坐在树旁。
他伸出右手,在空中一晃,五只尖利的爪子在赤霞胸口比划了一下,随即就要深挖下去。
三、赤霞元君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震天的大吼阻止了乌鸦的动作。
乌鸦不耐地转头,在看清来人那一刻,他笑了,“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黑水仙哪!怎么,伺候完容源还不够,又要来伺候我?”
云念一听,当即黑了面。
水仙也不理会他,“你们不要一错再错,赤霞君可不是普通魔君!”
“那又如何,容源等不得了,他若没有心,很快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我不能让他遭受那样的痛苦,莫要说一个小小的赤霞焰君,就算他是天皇老子的心,我也要摘了!”云念身子一横,挡在水仙近前。
“赤霞君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他?”水仙将要走过去看看赤霞,被云念一把推倒在地上。
“乌鸦,不要跟她废话,快动手!”云念催促道。
“住手!”水仙大喝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她缓缓走向乌鸦,面色凄哀道,“乌郎,你上次助我偷容源魔君的心时,不是答应过我,以后我说的话你都会听吗?怎么,才过了两天,你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什么?”云念大惊,“容源的心竟然是你们偷走的?难怪我总查不着,岂有其理,看我不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乌郎,救我!”水仙见她打过来,忙害怕地伏到乌鸦怀里。
“你起开!”乌鸦一把推开水仙,他此刻急得火燎眉毛。前几日晚,水仙突然找上门来,说她想通了,以后要在乌鸦身边伺候他,感念他把她从天庭解救出来,言辞恳切,泪目婉婉,他本就是怜香惜玉之人,自然受不得美人如此难过,故而豪情万丈,许下各种诺言。她说既然已经已经是他的人了,自然要去拜见容源魔君,请他赐婚。哪曾想,水仙就爬上了容源的床。他正恨得牙痒痒呢,现下她又来这招,敢情使的离间计啊!
“云念,你停一下,听我说,水仙这贱人在离间我们哪!你别听她的!”乌鸦一边挡住云念的攻击,一边解释道。
“乌郎,你在说什么呢?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水仙忿忿爬起,她颤抖道,“当初不是你说让我去偷了容源魔君的心,等他变成行尸走肉,你再借机杀了云念吗?你不是说等你做了修罗殿的魔君,就封我为姬后吗?你当初将我从天庭带下来时,就说过了啊,你忘了?你筹划多年,眼看着计划败露,就把所有坏事都甩给我一个弱女子?乌郎,你好狠的心!天庭回不去了,乌郎你又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自毁躯体,一了百了!”说罢,她将所有气力聚于掌心,凝成一颗巨大的冰球,毫无犹豫将冰球拍向自己面门。霎时间,莹白色的水仙花血液从她头顶滚滚流出,很快就溢满了她清丽的面容,不多时,水仙的身躯如蒲柳般软软倒下。
完了,这下死都说不清了。乌鸦傻眼了。
云念当即暴跳如雷,“好你个乌鸦,我早就看你心思不纯,没想到你竟想着谋害容源和我,看我今天不扒光你的毛炖一锅乌鸦汤!”
云念再也不顾及往日情谊,招招狠辣,所到之处灰飞烟灭。乌鸦头皮发麻,只得死命抵抗,根本没有出招的机会。
他二人斗的正酣,根本不会注意到,水仙的躯体正慢慢变小,一团细小的光亮随着她躯体的消失而愈加明亮,待到水仙身躯完全融为那团光亮小球后,小球如一把离弦的飞箭,嗖一下钻入赤霞焰君体内。
赤霞焰君原本赤红的头发和眉毛,正一点点转黑,粗糙的皮肤正恢复莹润的光泽,过于丑陋的五官一点点正形,剑眉星目,英挺鼻梁,薄唇如丹,未启先笑。他缓缓睁开眼睛,目中光华如山河一片,水泽鳞鳞。
“容源?你怎么来了?”云念只差一招,就可将乌鸦击杀,此刻赤霞的出现让她分了神,乌鸦趁此机会,使出一招前爪掏心,将她当胸击穿,待她回神时,尚且“扑扑”跳动的心脏,已然到了乌鸦掌中。
她只觉胸口凉飕飕,头晕目眩。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她和容源不同,她是肉体凡胎的兔子精,没了心绝活不成。她和容源的爱情也起于无妄界的那次拯救,那天如果不是容源,她一定成了老鹰口下的口粮了。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她在死之前要为容源再做最后一件事。她要将乌鸦一起带走,以免容源斗不过,她眼神异常坚定,使出全身力气,一把抱住尚在得意的乌鸦往悬崖处冲去,悬崖下全是索命厉鬼,她要带乌鸦一起下去喂食!
“容源,永别了!”云念深情望了赤霞一眼,纵使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如此了。
“云念,我是天庭的赤霞元君!”赤霞君淡然笑道。
悬崖边缘,正要下坠的云念错愕地望着他,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该结束了!”赤霞元君感叹一声,将身上的灰尘掸掸,忽然,地上一片残存的水仙花辫吸引了他,他弯腰捡起,笑道,“水仙痴儿,终究天不绝你!”
四、最后
容源在修罗殿不安地踱步,四肢的僵硬让他越发焦躁,如果今日云念不能取到赤霞的心,不能取而代之,那这辈子都注定是他的影子了。
丑时已过,怎么还没有消息。
他端起桌上的雀儿茶,撅嘴去吹浮沫,吹了半天,也不见浮沫漂动。他心往下一沉,身上的人气快要散尽了。
“容源,玩够了吧,该回家了!”赤霞元君沉稳的声音从殿外幽幽传来,吓得他手一抖,将茶盏完全抖落在地。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有三百多年了吧!
他满心抗拒这个声音,是的,作为一个从来不受人重视的影子,他不甘心,他学识不比他差,相貌不比他差,凭什么要寄居他之下,他唯一缺的就是一颗跳动的心罢了,他真该在三百多年前夺了他的心后就把他杀了,否则怎会有今天的下场?
“回来吧!回来吧!”赤霞君的声音越发近了。他很讨厌赤霞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天下人都受他恩惠一样。
可是,看到赤霞那一刻,他所有的不甘都化为了一场乌有,如同孩儿见到父亲般,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他不由自主地化了自己,直到完全成了一道黑影,赤霞一出现,他就紧紧跟了上去,从此永远追随赤霞。
五百年后,天庭赤霞大殿,一株水仙花刚开出了花苞,姿态高雅。
赤霞元君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