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西天山怀里的伊犁河谷,素有“塞外江南”之美誉,不仅气候宜人,水草丰美,更是著名的“天马”故乡。
今年暑假终于有幸去哈萨克的夏季牧场,了却了心里久藏的愿望。
因为要给哈萨克夏牧场送一批生活物资,我和姐夫开车向天山深处的牧场进发了。
经过二个多小时荒凉单调的行程,眼前顿时呈现一副郁郁葱葱,山清水秀的世界。
汽车在蜿蜒的山路缓缓前行,峰回路转,脚下奔涌着清澈的河水。山的阴坡,松树密密层层,昂然挺立,像是直插云天的绿色剑阵。再向远望,牛羊点缀在起伏的山峦,依稀可以听见它们悠悠的叫声。更远处,横亘天际的就是皑皑雪山,在阳光照射下,冰清玉洁。天空蓝的让人心醉,几条云影一动不动,像是画笔涂在上面似的。打开收音机,美妙的音乐如同天籁,顿时融入这天山美景里了。
车越走越高,山越走越深了。外面除了静静的流水声,和飘渺的牛羊声外,仿佛进入了太古的寂静。天也感到了丝丝凉意。
就快到目的地了。遇到一群哈萨克族小姑娘在路边采摘“野草莓”。和她们交谈了几句,就载着她们一起朝目的地奔去。
有三四里路车进不去,我们只得停车在路边牧民的毡房前。
进了毡房,热情的哈萨克女主人,为我们端来了热腾腾的奶茶,酥油和馕。我一边吃一边细细打量着她们的家。
这毡房也真是很简单: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里面摞满了各式花花绿绿的被褥,壁上悬着几条狐狸皮毛和一把细颈梨身的冬不拉,几个大小不一的皮箱摆放在四周。烧水做饭都在毡房外面。
这世代游牧的哈萨克民族就是这样,逐水草而居,真正的大地主人!这种简单的生活,不也是我神往的吗?
再仔细看看毡房的结构:整个框架是由数十条圆木拼成一个大圆,每根圆木底端都用火烧后弯成一个弧度,使毡房底部成一垂直的平面。再往下,是相互交错形如篱笆的木片围成。毡房是由几块大小相同的毛毡包覆着,每块毛毡都由宽如手掌的绳带牵连着。这彩色的绳带特别漂亮,也出奇的结实,据说手工编织费时费力,十米左右就要花几百元才买的到。毡房中央的顶部是直径一米左右的天窗。白天开着,夜里一拉就盖的严严实实了。
吃饱喝足走出毡房,这家牧民有四五个孩子,个个身体强壮,六七岁就可以到高山上放羊了。
把车停在这,背起东西朝目的地走去。
太阳已经偏西了,四周寂寂。走在这蜿蜒的山路上,才体会到什么是深山幽谷。风轻水静,松林间漏下清凉的日光,偶尔看的到松鼠活泼俏皮的身影。我穿着厚厚的皮衣,还感到阵阵刺骨的寒意。
姐夫去叫人,我留下照看东西。找一片绿茸茸的草坡躺下来。看闲云游荡,看鹰击长空,金色的夕阳无比温柔,泼洒在满目的青山绿水间。
我沉醉在自然的怀里,尽享生命的恩赐!
天黑前,我们赶到目的地。正巧,今晚有牧民宴请我们,去他家做客。
我们一行七八个人,翻过几座黑乎乎的山头,来到一个很大的毡房前,几条狗叫的很凶,热情的主人接我们进去。
这家毡房很大,十几个人坐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主人早已燃起红红的炉火,为我们烧好了喷香的奶茶。我们洗手上炕,脱去外衣,盘腿列坐。
我被这浓烈的哈萨克民族风情所感染。这虽原始,但与自然浑然一体的生活状态,也是我心仪的理想生活。
开始喝奶茶了。主人用布包裹着许多切好的馕,均匀的摆放在每个人面前,还有酥油,方糖,草莓酱等。女主人为我们精心调制着奶茶,小心的传递到每个人手里。我们每个人都喝了六七碗。
喝完奶茶,就是一顿丰盛的手抓羊肉,(哈萨克叫那仁)。洗了手再次坐下,主人端来满满两大盘羊肉,用刀割成一片一片的,洒在油亮亮的面条上。我们迫不及待的用手抓着吃了起来。记得当时,主人拿了一块足有一斤重的肉块,递给我说“小伙子,多吃点”。哈哈!我哪有这能力啊。擦去手里的油,主人又拿出几瓶“伊犁大曲”,倒入大碗里,大家轮流喝。也许吃的太饱,没了酒兴。回到住处,已是夜里两点多了。
清晨,被几声清脆的枪声惊醒。我和同伴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就朝枪声处奔去。因为昨天夜里,和一个哈萨克青年有约,如果听到枪声,就让我们来取猎物。他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猎手。
我们快速穿行在崎岖的山路上。早晨的山川更有一番清新宜人的风致了。
见到那位威猛高大的哈萨克猎手,他用熟练的汉语幽默地说:“早晨天不亮就在这里等,可一直没见野猪,黄羊的影子。也许知道我的厉害,吓得不敢来了吧”。“那你为何开枪呢”?我问道。“那几声枪响,是我实在无聊,打了几只松鼠。”猎手回应道。说着话,他又端起枪,瞄准了很远处松树上蹲着的老鹰,我们几乎都难以看清。随着一声巨大的枪响,老鹰坠落,依稀可见羽毛,枝叶在晨光中飞舞。
快中午了,我和几个同伴去爬这里的最高峰。
爬到一半时,我几乎累瘫了。望着那似乎永远也爬不到顶的山峰,真不想再上了。鞋底被沙石磨的异常光滑,穿着鞋简直寸步难行,索性光脚向顶峰冲刺。
终于到顶峰。这是一片宽广的草原。天上的云朵似乎伸手可及,成片的松林就在脚下。蘑菇似的毡房如片片云朵,飘落于山巅水涯。雪山真切的,庄严的,贴在眼前。极目远望,那云烟中的伊犁河谷。银线似的巩乃斯河在原野舞动,肥沃的土地上阡陌纵横,绿树成网。
我借了匹马,光脚就骑了上去。可这马啊,就是不跑,任凭你腿夹鞭打。我只好信马由缰,由它去啦。
伏在马背上,我不由唱起了王洛宾那首“在那遥远的地方”。愿歌声腾云驾雾,穿越时空,带我回爱人身旁……
下午,汽车如离弦之箭带我回家。这感觉犹如从美梦回到了严酷的现实中来一样。
(作于1995年秋 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