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一个要学会面对离别的年纪。
有人说,20岁,正当年,谈一场恋爱,看几场电影,化着精致的妆,闲来无事逛逛街。在某个午后的咖啡厅,来个鸟语花香的邂逅。
不然。
生命,是个轮回场。有时候,前一天你还穿着暖融融的毛衣,就着刚刚好的阳光定格你最美的年华,后一秒,一个电话打来,至亲已躺在病床,生命像破败不堪的花儿,已经无法修补。快乐的时候该快乐,可告别的时候是真难过。无奈的是,这一切根本无法避免。不论你经历过几次生离死别,一个生灵的陨落,从不给你准备的起跑线。
20岁,正值花开。
80岁,叶落归根。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没错,我也是帮凶。
翻开《最好的告别》,一本关于临终关怀的读物。
面对离别,到底如何是好?
我的爷爷,一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枪林弹雨,早已不畏生死。临走前一天,我从外地赶回病床前,他一直在摘他的氧气罩,而我,心下还抱有一丝希望,床前满堂亲人,他们让我按住爷爷的手。
“爷爷,你先别动,先好好休息,等你好点了我们再说话”。爷爷最疼我了,他很听我的话。一个那么高大的人,竟乖乖地点点头,松开了手。
后面,是更加猛烈地无意识地挣扎。没有经验的我,真的以为爷爷可以好起来,一直用力压制他拔掉氧气管的手。一遍遍地,一边哭,一边给他手上夹上测血压的夹子。后来,真的扯掉了一次,两年了,我仍然记得他那时的样子。面色蜡黄,双眼上翻,嘴巴大张着,拼命汲取氧气。其实,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需要他在那儿,那是他的责任。”
其实,看过许多医书的他比我们更知道结果。他头脑一直清醒,拼命挣扎,或许只是想临走前好好说说话,体面地离去。
可没人会放弃让他继续撑下去。
可怜吗?不管这一生有多少勋章,最后,却做不了自己生命的主。
“他们需要他在那儿,那是他的责任。”我看着这个勇敢了一辈子的,疲惫不堪的老人,蜷缩着,硬撑着。
“爸,你是军人,勇敢点儿”。
我都替他累。
这一辈子,他撑起一大个家十几口人,从没喊过苦。脚底的枪子儿早已埋进肉里取不出来,可他的脸上,永远是云淡风轻的坚勇。
最后了,放了他,好吗?
他累了。撑不下去了。
甚至,我最后也没和他说上一句话。他在氧气罩里拼命地说着话,我拼命地猜着。明明面对着面,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氧气罩生生隔开。挣扎的时候,最疼爱我的他甚至急得划伤了我的手。
别提什么责任。也别强加勇敢。他已经做的够好了。坚强的人,都强撑着,等你有一天告诉她,你不用坚强,坚强交给我们。
大冬天,我的手冰冷彻骨,他就和我握着,一直把它暖热。
最后,他偷偷的按了按我的手心。一下,两下。胜过千言。
后来,无数个梦里,我歉疚着,为什么没有勇气让他拔掉冰冷的仪器,而是与全世界对抗着他的无声抗争。
他一个人躺在那里的时候,一定是孤立无援的吧,大家都认为他痛的失去了理智,都认为,让他活着,是对他好。
他比谁都清醒。
爷爷,你会怪我吗。我也怪自己。
你的挽留,也许是种冠冕堂皇的自私。
书里说,一个人要走时,他不过是希望像孩子一样地被关怀。
现实中例子太多,医学发达时代,能够在家临终的几率已经很少。人们在用各种药剂,冰冷的机器企图延长一段痛苦的生命,并冠以爱之名,也舍不得围坐一旁,好好聊聊天,叙叙旧,告一告生死之别。大概多活几天,就是赚了。
再坚强的人,也不过是个活了几十年的孩子啊。
能不能让他少受点苦,到点了,能不能让他好好走,放下挽留的手。
洒脱,真的很难做到。
我知道,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谁也没有错。
想象着,一屋子人,围炉烤火,香气四溢。然后抱抱他,亲亲额头,说声再见。让四季的尾声,在屋外的冰天雪地里,平静地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