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士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小组讨论,如果有机会,如果可以重来,你们希望在哪里生活。我们小组里,有比我大两三岁,创业小有成就的女生,她说她觉得国内挺好。有育有三个孩子,最小的孩子已经快大学毕业的人生赢家女同学,她说她觉得新加坡好。我说,我喜欢纽约。
人生赢家女同学立马用too young too naive的眼神看我,说:“你不觉得美国很不好吗,你想想枪支,还有,你想想……肤色。”
我也迟疑了一下,但是我的心中还是响起了Alicia Keys的“In New York...”
美国人有很多让你觉得很好笑但是有有些道理的刻板印象。比如说,一个校长听说我是从中国来的,马上用关切地眼神问我:“你们是不是真的作业很多。”
有时候,跟你套近乎的方式,也会让人觉得有点奇怪。我说我从广州来。一个女校长说:“哇,我跟你说,我的一个侄女,就是从广州领养回来的。”
纽约六月的天气是很多变的,上一秒大晴天,下一秒就可以狂风暴雨,带伞也不必了,狂风暴雨不是打伞可以解决的。有一天,我从110街沿着中央公园往中城走,刚刚走到90街左右,就开始狂风暴雨,连忙跑到一个酒店门口的雨棚躲雨,有几个白人也一起跑到了那里。这个酒店的门童,看到我们跑过来,还赶紧关上了门,所以我们就一起在这个小小的阶梯上躲雨。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雨会停,我们也聊起了天,但是很快你就会发现,你永远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即使你英语流利,没有口音。被白人无视的次数多了,你就无感了。
而这还不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那天,坐地铁回住处。坐在车厢里,慢慢人多了起来,就像往常一样。突然有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吸引了全车人的目光。一个白人男性打了一个亚裔男性一巴掌,亚裔男子的眼镜直接就飞出去了,打人者径直往下一节车厢走去。周围的人都是在错愕之中。另外一个白人大叔反应过来,回头问亚裔男:“是他打你吗?”然后准备去帮他追这个白人。周围的黑人都马上激动了,坐在我旁边瘦小的黑人阿姨,站起来说:“拍照,我们都看到了,报警!”亚裔男子的家人向他走来,问他:“你还好吗?”错愕之中,没有人能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是发生了什么。
下一站到了,我下车了。跟那个打人的白人擦肩而过,他衣冠整齐,完全不是神经失常的人的样子。他路过他打人的那一节车厢,一个黑人大叔用手撑开地铁门,对他喊话。纽约的地铁门只要你用手推着,它就没办法关上。直到广播喊了好几轮:“请不要用手阻止车门关闭。”黑人大叔终于放弃了。
我不知道那个亚裔男性有没有报警,我也不知道这个白人做的事情有没有后果。但是在那短短的五分钟里,我觉得我见识了这个社会最让人失望,又让人有希望的瞬间。是的,多数族裔总是这样的强势,但是也总有人会说,我看见了,报警,不要放过他。
这个世界,可能本来就不存在公平,除非你去问,你去要。
回国的飞机上,我看了《秋天的童话》,一部比我大很多的电影,讲的是在纽约的中国新移民,今天的布鲁克林跟周润发和钟楚红的布鲁克林比起来,变化并没有很大。开往布鲁克林的车上,上下课时间总是有很多书包很重很重的华裔孩子。华人不擅长玩音乐,不擅长走上街头,但是却很擅长上考场。
我突然觉得这个电影的名字起得很好,在这个城市里,每一个人都有梦,都有一个童话,但是梦的另一面,是秋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