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从来不是一板一眼,常常是一念之间的事,就像枝头的嫩芽,每天都看不出什么生气,可是夜半一场春雨之后,清晨打开窗户惊觉满枝的绽放。
生命中的很多事也是,多年来你浑浑噩噩,总是不明白事理,因为一句话,一个人,一道景,一下子开了窍,就像是禅宗里的顿悟。
但很多时候等我们明白,已是此去经年,曲终人散。
那年夏日炎炎,我在阶梯教室临时抱佛脚复习物理,有一题关于熵变的题目,想了半天仍旧昏天黑地,这时看到你坐在旁边,为了第二天的考试我豁出去了:“同学,请教你一个问题,这道物理题你会吗?”你抬起头,是张肤色较深但五官俊秀的脸,高挺的鼻梁,灵动的眼睛,你看了我一眼接过习题,不一会就列了一片算式,并把结果清清楚楚地写在最后。我像看天书一样看了半响,突然有种羞愧难当的燥热遍布全身,为何与他比,自己就像长了副猪脑子!你好像看出了我的窘迫,主动给我讲解,我心绪不宁地听着,半知半解地点点头,不敢问得太深,害怕暴露自己惨淡的物理基础。
后来我才知道你是理学院应用物理系的研究生,那次物理考试我也通过和你一天的复习指导侥幸过关。过了几天的一个傍晚,宿舍楼管理阿姨通知我有人在楼下面等我,我下去一看原来是你。你说乘着凉一起走走,我们便穿过林荫道来到校园的大草坪,草坪上有很多学生,多数是一对对的情侣,坐着躺着依偎着,我觉得很别扭,想继续往前走,可你拉着我坐下,就这样开始了一场月下畅聊人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蚊子也来倾听你,因为我穿着裙子,双腿裸露在外,她们就乘机停靠在我腿上,你一边谈着自己的家庭,生活求学的经历,以及未来的奋斗目标,一边为我驱赶蚊子……
那天送我回去后,我脑子里常常会想到你,一个个子不高却理想高远的山东男孩。闲暇时分我会写写小诗发表在校刊上,你以为我是个热情浪漫的人,结果一接触却发现骨子里的细碎务实,是的,我是那样的小心翼翼,自卑怯懦,那次回来以后我查阅了所有关于你的血型,星座之类的资料,结果得出了一个结论:你不适合我!你笑着说我是本本主义,认识一个人不通过实际的交往接触而是通过书本教条,我说书本上是前人总结的经验,以教后人少走弯路。你说服不了我,我像个封闭的铁盒——刀枪不入。
过了几周,我要回家,你知道后一定要送我,那时得转好几辆车,结果你和我一起乘了一辆又一辆,恨不得把我送到家里,在最后一辆车到站头时,我坚持不让你上车,你恋恋不舍地站在车窗外与我挥手道别就如同不久后我毕业离校时的道别,你说让我在外等你一年,取得硕士学位,也许会先在外资企业落脚,也许会争取留学名额继续深造,到时候让我做你的陪读夫人,我听了吓了一跳,我是个平庸的人,有时候又懒又呆,糊里糊涂,我怕像只癞蛤蟆一样被你这只天鹅带到高空,然后你嘴一松,我只好从天而降摔得粉身碎骨,我毫不犹豫拒绝了你。
从那以后你没有再打扰过我一个电话,整整一年你拼命读书,毕业后你先找了家世界500强的外资企业,然后你打来了离别后的第一个电话,在那个事业单位工资只有两千多的时代你骄傲地告诉我你初入工资已上万,但是我只是淡淡地祝福你,这与我又有何关系呢,我遵守了我的承诺没有等你,一毕业就忙着别人介绍的相亲,选择自己认为老实可靠,管饱一日三餐,由我犯懒犯傻也不思不虑的人,并很快订了婚。
后来你又查到我单位地址远远跑来郊县找过我,也是无缘,我那天正好调休,我们自此各有各的路了。
我像只冬眠的鼹鼠一样躲进泥洞里,只想藏一点过冬的粮食,我知道自己眼昏耳背的,跑不快也跳不高,所以也不指望去看外面的世界,如果能省下一点力气,享受平静安稳就觉得自己赚了。可惜我以为不游入大海就可以避免风浪,结果却成了搁浅的鱼;以为降低自己就能避免摔伤,结果成了陷入泥潭的鸟,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我都好像被厉鬼缠身,波折困顿,多病多灾。我终于明白“宁与君子争,勿与小人处”的道理,底下的各种蛇鼠倾轧远比上层的竞争更卑劣赤裸,摧残地你体无完肤。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不会辩识的自己就像一艘沉没的船,千万条船从身边向前驶过;就像一棵枯萎的树,千万棵树在身边苍翠繁盛,这是怎样的心哀,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像烈火涅槃一样重新审视自己,直到吃尽生活的苦楚,才明白为何天堂只有一个,地狱却有十八层(堕落没有止境)。
你以为低成本的选择往往会让你付出最高昂的代价。前行虽然也会有未知的陷阱,高飞或许会遭遇可怕的风暴,但也要前行也要高飞!最安全的人生决不是守株待兔,蛰伏忍耐挺过厄运,而是主动积极去寻求改变。从前我不爱听命运交响曲,觉得为何要把生活搞得那么雄壮激越如海,可怜等我听懂,差点成了臭水沟,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