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自画像
1
一个学渣的自我修养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这句话一般用来形容爱情，但在拒绝我妈介绍的工作的一年里，我却无数次滑稽地想起这句话来。我用这句话来问自己：我后悔吗？
那是16年的暑假。作为电脑专业的男生，大部分同学就业都选择了程序员这份工作，做前端开发、数据库、程序编码、app设计等等。
而大学四年沉迷于召唤师峡谷和联盟的我，甚至都没搞清楚这些岗位有什么区别。
作者供图丨厚度令人发指的程序书
学生时代学渣和学霸的区别可能只是奖学金，毕业求职才是人和人真正的分水岭。
室友们一个个拿到上海深圳北京的offer（其中一个甚至月薪1万+）离开，看着空荡荡的寝室，我并没有怀疑人生，而是淡定拖着我的小行李箱回了家。
要知道，哪怕你会写一点程序，可能都会试着找找看有没有愿意接收萌新的公司，但如果你翻看C++的第一页就看不懂……那你应该会和我一样放弃挣扎了。
作者供图丨酷爱打游戏的阿杰
我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投简历面试。如果上午面试了，下午和晚上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打游戏。如果第二天没有面试，那可能就要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疑惑的眼神中，假装有事出门晃荡一天，晚上回来继续打游戏。
你看，不是我不找工作，我真的尝试努力过了。
2
装在套子里的人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两个月，大学时兼职攒的小金库快要告罄，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开口找家里要钱，我开始认真思考找工作这事。
我正准备一鼓作气，却在这时接到了让我欣喜若狂的消息：妈妈说找了关系让我去某天然气国企公司上班，做售后！
面试的那一天，我隆重地穿上了一身帅气逼人的面试装，精神抖擞地出门了……
然后就被天然气老总灰头土脸地骂回来了！
“你学历这么低是怎么混进来面试的？”
“你别搞错了！你年纪轻轻懂什么技术？你做售后就是被骂的！”
“昨天我们有个小姑娘就被骂哭了，我看你这样也不远了！”
“什么都不会就别好高骛远！工资和加班是你该问的吗？”
……
直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位老总轻蔑的、仿佛在看垃圾的眼神，其实他根本没有注意我回答了什么，甚至也不在意我的回答，看过简历就对我这个没啥工作经验的二本大学生开始了人身攻击。
带着满身屈辱回到家说明一切，老妈联系过后说原来是弄错了——没跟老总沟通好，第二天人事姐姐就会打电话来让我上班。
上班？上什么班？我犹记得推开售后部门的那一刻，昏暗的光线里，我只看到一具具毫无活力的躯体困在格子间里，偶有用无神的眼睛打量我的人。跟在人事姐姐后面，还依稀听到有人答复用户唯唯诺诺的道歉声。
我努力分辨被人轻视的挫败感是不是我想拒绝家里介绍的这份工作的原因，幸而发现是我的理智残存，被老总骂醒，真正开始思考工作的意义。
接一年电话和接电话十年有什么区别呢？
过年过节值班，3K的工资，再加上事业单位惯例交的高达1.3K的公积金。
但主要工作就是承担用户的怒气（因为没有问题的话，电话不会打到售后部来），然后把问题转接给技术部门，毫无难度可言，唯一需要调整的就是心态。
我的人生从此将毫无变化和新鲜感可言，我将和这些格子间同事一样，变成装在套子里的人。工作重复，生活平庸，说不定以后相亲结婚的媳妇儿，都轮不到自己挑个胸大腰细的那款！！！
在这里，我真的看不到未来。
3
迷茫不可怕
我坚定地一遍遍和老妈说我不想做这份工作的原因，在老妈砸坏了我最爱的雷神键盘，我却依旧不“悔改”之后，老妈气得把我赶出了家门。
“找不到工作就这么每天在家废着，好不容易给你找了好工作你又不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呀，啊？！” 老妈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问我，但我也很迷茫。
我带着最简单的行李投奔了发小的出租屋，然而祸不单行，发小准备回老家发展，这间出租屋没有续租，大概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我需要比游戏排位上分时更加拼命找工作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经过之前一个多月无效率的面试，我发现投递什么公司很重要，投什么职位也很重要。
既然专业素质不行，那能不能往对专业要求不高的工作考虑？如果真的要放弃程序员这个高薪行业，那能不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有发展前途的行业，从基层开始提升自己？
活了二十二年才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烂到了骨子里。好在醒悟得还不算太晚，开始有本地的公司接受我做运营助理，并开出了3.5K的月薪。
可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同样工资不高的岗位，我一定要去能学到东西的大公司。
不是我吹，当学渣动起脑子来，那是真得可怕。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勤奋、花费心思最多的时刻了。
我下载了大量的求职类app；开始日夜不分地筛选公司投简历，试图从多如牛毛、不辨真假的公司中筛选出真正的好单位、有潜力的岗位；有时候也会根据某个公司的岗位要求专门写一份简历，这样更容易获得面试机会。
平均一天两场面试，面试之前，我会查一查公司的历史和发展规划，并下载面试公司的产品总结一些心得，我发现这样大大提高了面试通过的几率（大家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再写一篇杰氏面试大法）。
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无比，我甚至写了满满一张A4纸，罗列着公司名称、离家远近、月薪奖金的对比情况。
每天又很茫然失措。作为一个失业青年，漂泊在外三餐不饱的时候，老妈介绍的那份工作的形象居然越发光辉起来，一度想要反转我脑子里那个不近人情冷冰冰的形象。
工作稳定可以做到老，工资中等还没有任何技术难度……拒绝这样一份事业单位的工作，我是不是脑子有坑？我甚至一度怀疑离家出走是不是我太作。
每天面试回到小出租屋，我这个快一米八的壮汉（？）都会抱住自己大哭一场，把自己想象成电视剧里身怀绝世武功却惨遭抛弃的男主角，然后越哭越惨……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小出租屋的第十四天，我收到了本地最大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入职通知，做产品经理助理，工资在行业内并不高，好在周末双休，公司能提供员工宿舍，最重要的是，部门主管愿意带我，能学到非常多的东西。
从小出租屋搬去员工宿舍的那一天，虽然怀有对未来的不安和忐忑，但一路上我的嘴角都是飞扬的。
4
工作后的小记
说起来，也要谢谢那位老总骂醒了我浑浑噩噩的心态。如果我和别人一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份工作，上班划水，下班打游戏，数十年如一日的稳如老狗，然后接受家里安排相亲结婚生子，真是完满而顺遂的一生啊。
然而大部分人的命运总是颠沛流离外加曲折离奇。面试就像暧昧期，求职者和公司都努力展露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等到入职我们就变成了糟糠之妻……
主管经常会嫌弃地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一边嘻嘻哈哈的照单全收，一边像一块海绵似的疯狂加班学习做项目。
周末双休？不存在的，一个月能有一个周末正常休息就该感谢上帝了。
在员工宿舍和老妈通电话时，我总是加倍吹嘘公司有多棒、福利有多好，总是想弥补那时拒绝家里介绍工作时她为我流的泪：看，你儿子靠自己也能找到好工作，可少操点心吧！
庆幸的是因为距离产生美，也可能是我的洗脑工作起了成效，老妈的暴怒终于得以平息，甚至还暗戳戳、美滋滋的在亲戚间炫耀：我儿子可靠自己找了好工作，现在还是个小领导了呢！
今年是工作的第三年，我升了小组长，工资翻了倍。虽然所在的部门不直接盈利，不被公司重视，偶有糟心的事情发生，但我依旧感激在这里学到的一切。
互联网行业发展得很快，平均每两三个月产品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变化，我可以保持着对工作的新鲜感前进，永远有新东西可学。过去的我已然不见，每一刻都是进步的、全新的我。
— EN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