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把剑。我恨情。因为情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种毁灭。它可以在一眨眼间,叫任何绝顶的高手哭笑由人,生死不能。
人,逃不开情,而我,恨情!
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上,便是我的创造者——我的第一个主人,被负了心。
他含恨,用了七天的时间,将我由乌金,炼车工一把剑——没有归宿的剑——他从没有想过为我找容身的鞘,他用我杀了辜负他的女子,也,让我尝了夺爱男人的血,然后,他用他那早已如死水行尸的身体,裹住了我……
那是多么可怕的感觉!那些血,那些本因该可以温暖我的血,都只给我了冰冷的质感,我被冰冷的质感所吞没……!
我在一片冷冷的寂静中,等待着他们纠缠的情丝覆灭。
第二个主人,是一个柔美的女子,她在枯骨中拾起我,吹去了尘封的灰,用天蚕的丝,为我织了一个软鞘。我以为,我可以不恨情了。而谁知,人的情,是最深不可测,最反复无常,最不可信的!
她的心上人,被一个男人杀死,她委曲求全的在那男人身边,八年,举剑的时候,手却软了,她用她的心,藏住了我的锋芒……
我的第三个主人,便是那个男人——第二个主人陪了七年的男人。
他将女子的一切都化成了飞灰,包括我一度容身的软鞘。我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是没有情的,我原本以为,我终于可以不和情字再沾染,而,人,真的永远也……逃不开情。
男人在五十六岁的时候,疯狂的恋上一个十九岁的女子,疯狂的倾其所有,只为佳人一笑,他甚至把从不许别人触碰的我,也被他当作把玩儿的饰物挂在她的房间。
我是无情的。我恨情。我吃了太多的冰冷的血,我黑色的身体,都有了氲红的光。
没有意外。男人的身体,也让我尝试了再次的冰冷。栖息在他的体内,女子冷冷的美丽着,她抽出我,冷冷傲傲的说;“你根本不爱我,不爱我,就得死!……因为,我已经对你动情,我宁愿你死,也不要你就在我身边,我却得不到你的心!”
那男人,闭目前,看了我一眼,又,深情的看向女子的眼……那酷似我第二个主人的眼……其实,他爱的,只是那双眼……
情,情何以堪?
我好恨,我恨那情,总叫我尝那从冰冷的心里流出的血,一样的冰冷,一样的,看似云淡风清……
我是一把剑,流传在世间。
后来,不知道是谁,用深厚的指力,在我的身上,写下“恨情”二字,知己呵!这人,真是我的知己!可是,他还是为情而死……他没有让我沾上他的血——我一直坚信,他的血是热的!
他只是从极高的崖上,无拘的轻身倾下,为了他最爱的妻子,因为去救一个没有必要救的人而自己回归虚无的妻子。
于是,我还是一把寂寞的剑,流浪着看不同的脸,相同的改变。
我最后的一个主人,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她用她宽大的一袖,掩饰了我的尖刃——她用天蚕丝织就的衣服——久违的天蚕丝——我恨情的心……开始怀念以前的曾经……
女孩子用我,编织了许多可爱的玩意儿——我的锋芒可以另竹子很轻易的分丝。我也再尝过血——女孩子用我吓唬过几个类似恶霸之流的人——这样的血,没有让我发冷。
女孩子也没有逃过情关。
她着一个先天身子虚弱的男孩子。
男孩子见到我时,只是叹息,皱了皱眉,用千年的雪水,酝以香花蜜浆,想洗去我的氲红,可是我恨情,可是我怕,怕……再尝那冰冷的血!
男孩子最终,没有熬过二十五岁,那天,我冷冷的等待着血的浸润。
女孩子没有一滴眼泪。
种了满山的竹子,她每天都编织许多好看的玩意儿——男孩子最爱把玩她做的小玩意儿……
我的体内,渗出一股清清的水,将我身上的血红,全都抹去了……
我曾是把剑。我,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