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暑伏天气,汗滴如雨,不思饮食,无处可去,手里一定不能没有一本可读之书。
前阵子网上买书的时候,为了凑单拼优惠价,想着妈妈对养生有兴趣,就在结账的时候顺手搭了一本中医的书。
王英春整理,《萧熙医林遗录》。
书寄到的时候正是七月初一个暴热的周末。
我到快递箱取出书来,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一本一本拆开来翻看。
暑气在日出之后就蒸腾起来,知了、知了、知了都拼了命地呐喊着,夏天真是最美又最让人惋惜的季节。
等翻到这本小书的时候,看到前面讲一些中医诊脉的内容,后面是一些用半文言文写的开药病例之类的。
当时感觉没什么意思,又担心文言文可能妈妈会不喜欢看。
觉得这书可能没用,这个钱又白花了。
回到家里顺手把书往柜子里一塞了事。
这个周末雨绵绵,湿热难耐,稍微一动就是一身汗。
无聊之中把前面买的几本书都拿出来再翻看翻看。
于是比较简略地翻阅了这本《萧熙医林遗录》。
2.
原来这位萧熙先生在1960年只有48岁的盛年就已经仙逝了。
但是他年少求学,对中医的酷爱和执着显然超越了所生活的时代的局限。
并不很厚的一本书,与其说是专著,不如说是他晚年(其实是盛年)对行医问药育人传道的一个比较精炼的自我总结。
3.
我不懂医。
医学的部分岂敢妄言。
我只谈点感触。
萧老先生把自己行医的操守不仅定位在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这个层面,他突出强调了医者(特别是中医)要把患者的证候和作为患者自身的一部分来看待。
怎么说呢?我的解读,医生须多了解患者本人,了解患者患病的基本过程,乃至是背后的机理。
对症下药当然没有错。
但是并不够。
我的解读,比对症下药的更高一个层次是对人下药。
萧老先生青年颠沛流离,在抗战期间往往各地辗转靠流动行医为生。
但是这并没有使他降低自己作为一名医者的诊疗标准,反而更加激励了他不仅要看病救人,更要把中医中药传承下去,为更多的人减轻痛苦,提高生活质量作为自己毕生的追求。
尤其感人的一篇是他在广东工作的期间临时请假到浙江照顾自己病危的老母。
萧先生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症状十分凶险。
笔记有比较多的论述,谈到了母亲童年的贫寒和寄人篱下,养成了隐忍又忧郁的孤僻个性,到晚年患病,显然一生中受到的身心打击比疾病本身更使母亲痛苦和求生无望。
在以患者家属的身份陈述过病史之后,萧老先生又谈到自己终于没有放弃对母亲的治疗,并非因为自己是做儿子的要对老母尽心尽力,更因为自己是一名中医,母亲的病症恰恰也是自己的研究领域,自己必须割断作为子女的亲情,以专业的医学态度来对待患者的病情。
一例多年生计艰难导致的、积郁成疾的病例,原本已经相当棘手,何况患者又是自己相当不配合治疗的老母。
最终在萧先生的努力之下,经过多日的精心治疗,母亲的病况已经大为减轻。
作为子女,与其说看到年迈老母身体恢复获得的满足,更不如说是从改变了母亲内心深处对于求生的态度变得乐观积极中获得的欣慰,更令人觉得难能可贵。
而以此为例,萧老先生不仅在医学和临床经验上有了很多收获,他更是深刻地领悟到:治疗与护理应该密不可分,不能片面讲治疗,更要高度重视对患者的护理。
摘录一句他本人的原话:
“从护理我母亲的工作中,我知道护理和医疗的比重是相等的,有时护理更显得重要,在这一次,我深刻地受到教育的是医务人员和病者之间,必须凝成血肉相连的关系,必须有着最亲切最细致的关心。”
读到这里,我其实已经十分唏嘘了。
未来如果有机会,我很想谈谈我刚到美国的时候第一次去诊所的经历。
不过,倘使您或者家人在我国有任何寻医问药的经历,我恐怕您看到上面萧老先生作为医者的这句自述(原文写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也不会毫不动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