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小美与丁三之间的风流韵事,成了不公开的秘密。
只是这样的秘密,对于我与范老头来说,仍然是秘密。我们都是那种最不爱打探别人隐私的人。每次去小美理发店理发,小美仍然那样的温热,少话,脸上一直带着微笑的表情。我有理由相信:小美绝非那样的风流人物。
倒是有一次,范老头悄悄敲敲我,喂,敏伢,你可发现小美现在有么变化?么变化?我问。范老头瞪大眼睛,小贼,你是真的没发现,还假装没发现?你不看见小美爱打扮了?还,还身上喷着香水?有事,肯定有事。听范老头这样一说,想想,还真是的,小美最近变化不小。有事,也许真他妈的有事。
哎,这年头,管人家的闲事干啥呢。走喽!范老头满意地摸着下巴,摇着八子步晃悠到人多的地方去了。是啊,管人家的闲事干啥呢。又不吃你喝你的。别趟人家浑水。这是活了快一辈子范老头的左右铭。至理名言。我深表赞同与认可。
躺在小美理发店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任凭刮胡刀滋滋在我的脸上快乐地游走。嘿嘿,生命如此坦然面对一柄锋利的刮胡刀,不惊惶,不乱想,悠闲自在,淡定从容,这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然而,事情发展到一定的地步,便像断了弦的琴声,嘎然而止。又譬如演奏会落幕,彼时,掌声四起,人潮纷涌。小美与丁三上演的情景剧,终于在一个秋天的下午,随着小美缓缓拉下落地窗的卷闸门,谢幕了。
小美拉下卷闸门那一刻,看通红的“小美理发室”几个字消失在布满灰尘的卷闸门后,心生无限眷恋无限愁感。此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突然一下子告别熟悉的生活,也不知今后将承担怎样的后果,小美呀,你究竟需要多少足够的勇气,才能面对这一切!你这样做,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在亲房姊妹那边,小美借口回娘家有事,把孩子交到她手上。小美带走了这些年十几万元的积蓄。同样,丁三带上了五十万的银行卡。两人早就预谋好了,一起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开一家店面,开始属于他们想要的生活。
可是,现实能成全他们的美梦吗?丁三的老婆早就对丁三的反常变化暗暗观察,只是不露声色。她本能感觉他的老公在外面有点风花雪月,因为总是头发光幽幽、身上香喷喷的。但又抓不住把柄,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装马虎。这女人总能甘心自己男人在外头花心?时时高度戒备之中。
有一天,丁三穿得衣冠楚楚的,拎了个皮包,钻上车说是去谈一笔生意。到了天煞黑,也没见人影。打电话,总是停机状态。丁三的老婆隐约感到哪里不大对劲。到隔壁家找到经常跟丁三一起玩的丁四,问,四伢子,可看见你哥了?丁四连忙回答,啊?还没回来?下午去街道打牌,碰见哥在小美理发店门口呢。
丁三老婆急急忙忙赶到小美理发店门口。见门关了。把门打得哗哗直响,也没人吱声。不在?上哪了?两人都不在?不会这样巧合吧?丁三老婆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她猛然一惊,有个念头像是钉子,牢牢钉在脑子里。脑子刹那间停止了高速运转。难道?难道?两人一起跑了?!这两个不要脸的!
丁三老婆又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她现在惟一关心的,家中两千块现金,银行卡在不在。这也是判断她刚才那个最可怕的想法对与错惟一的佐证。当她抖索索地用钥匙打开抽屉,拐拐落落都找尽了,哪有钱与卡的踪影?她趄趔到丁四家,身子与声音同时颤抖着,四伢子!你哥,那个黑心的,拿了钱和卡,跟小美那骚婊子私奔了!我作了哪辈子的孽呀!
那天,我正往小美理发店理发,无奈店门紧闭,只有黯然返回。不多久,小美与丁三私奔的消息,像闪电击中了我。我愣了半天,摸摸下巴硬硬的胡子桩,从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范老头也一样,从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这口气,是他将要告别这人世间,悠出的最后一口长气。自此之后,呼吸就时断时续,渐渐窘迫,渐渐微弱了。
第二天,小美与丁三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家星级宾馆中美美醒来。秋天鹅黄的晨光散落在落地窗上,浅浅地照亮整个房间,飘浮着恬静的、柔和的光线。丁三温柔地从身后抱住小美。小美顿时觉得幸福像潮水般包围了她。她轻轻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生命中温馨可人的时刻。此刻,她感到眼角有点点痒痒的东西正在爬出。
他们很开心地在这个海滨城市玩了两天。晚上,两人商量着如何安排今后的生活。当然不能坐吃山空。做么事呢。投资酒店旅馆?跑出租车业务?包超市柜台?两人思来想去,你否定我的意见,我否定你的意见,一时拿不定主意。两人心中都有点不快,因为谁也说服不了谁。
出门在外,无钱寸步难行啊。这花钱容易挣钱难,才两天,丁三两千块现金花个精光。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叫女人出钱?这样岂不是丢面子?取钱去。丁三想到这,走到一家银行,喂,工作人员,取三千元。工作人员把卡在机子上一刷,这位先生,对不起,您的卡已申请挂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