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人,永远清瘦秀气地活在你的记忆里。多年以后,你听李健唱《假如爱有天意》,看他把一件花里胡哨的绿毛衣穿得那样好看,声音像青梅酒缓缓地淌,辽远的心动感就破风踏浪朝你扑来。你想起十几岁时穿廉价校服的他,明明许多人穿上就会变成企鹅的衣服,他穿着,安静地站在那里,轻而易举就流光溢彩。再多笑一次,就会让你忍不住去亲吻他的嘴角。
他结婚生子,眼角的皱纹和肚子上的肥肉一寸寸增加——是的,他始终没有玉树临风。但你就是舍不得让他在你的心里变老和变丑。不会写诗又怎样?他就是诗啊。
他不是爱,是整个青春的寄托。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你们存在于同一时空里。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很好看,也许是因为他的手心很温暖,也许是以为某一个隐秘得连你自己都不清楚的原因,由于他,你突然就不想长大,突然就开始害怕别离。
你们分享了太多,食物,笑话,眼泪,甚至是日记。最后分享到无可分享。
第二个人,出现在你非常想谈恋爱的年纪。他什么都还好:长相还好身高还好性格还好,喜欢你的时间也不短不长刚刚好。你们水到渠成地开始,不吵架,也很少打情骂俏,连分开都是友好的。
只是后来回想,你会发现,最对不起的人反而是他。没有足够的感情基础,就完成相应的附带仪式,像是一种欺骗。也许你只是用他来弥补从第一个人身上得不到的东西,而把不能给或者来不及给第一个人的东西给他,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这就是欺骗。
第三个人,用一切可以杀死你的方式让你活得更强大。他比你多活了两年,比你多遇见几个人,比你多经历一些事,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成为你的《一千零一夜》。
你的简单和他的丰富,恰好可以让彼此各取所需。他知道怎么说、怎么做可以让你开心。他很适合你,噢不,他适合任何一个他想去适合的人。他只需要用百分之一的精力,便可将你料理妥当,而一切促使妥当达成的努力,都是手段。
当你明白那是手段时,清醒就是刀,你拿着它,亲手剜掉自己心上那些幼稚的痴妄。你能怪他吗?任何年长者,看见比自己青翠明朗且年幼的人,总会心生感触,想在他身上,扳回一成青春。这是人之常情。
第四个人,是你的一个朋友。你们之间什么都对,能吃到一起、聊到一起、玩到一起,但错的是时间。你恋爱时,他单身,而当你单身之后,他又恋爱了。你们陪伴对方度过了一些艰难岁月,帮助对方解决过与他人的复杂关系,然而,却总是无法坐下来好好袒露一下对彼此的情感。当各有归属之后,你们会在心里为对方道一声“可惜”,这也许是因为你们爱了彼此很久的缘故,但这份爱,又还没深厚执着到能够为对方放弃什么的地步(至少不足以让你离开另外一个当时就在一起或者有可能在一起的人)。于是,你们就这样,半推半就地,错过了。
第五个人,是一个你不知道该怎样去珍惜才够的人。他就像一场艳遇。那个有他的地方,你本来只准备呆个十天半月,但因为遇见了他,你一不小心就呆了一年半载,而且还舍不得离开。你们的时间分秒必争,虽然你恨不得把自己的一生都给他,但是又无比清楚自己或者对方终将会离开那个地方。是的,最后,你们分开了。你们在离别的车站深深拥抱,想要把对方摁进自己的身体。你们流着眼泪说将来一定会去寻找对方,你们万分真诚地说着谎,因为知道无法再见而不肯说“再见”。
分别之后,有他在的那座城市,地图上的那个点,成为整个世界上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的故乡,他的安身之处,他走过的路,全都成了能激发你想象的素材。你的思念随着他的步伐,在地图上连点成线,又连线成片。是他教会你爱而不得的痛,教会你珍惜,教会你,爱是一件艰难而稀少的事情,它随性而来又随性而去,但我们终其一生,都不应该放弃寻找和相信,它的存在。我们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给予、接受和失去爱的能力。
第六个人,他不是前五个里的任何一个,甚至也不能说是“第六个”。他是他们的全部,是你把他们打碎之后重塑的组合体。你所未能回报的,回报给他,所未能珍惜的,用他来珍惜,所不能得到的,从他身上获得。他是你的爱人,他实现了你的幻想,弥补了你的亏欠;他身上有你爱和需要的东西,他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得不到和已失去,以及当下能把握住的幸福;他是你现在爱着的人,是你所有过去的总和,与过去有关又无关,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与你一起去成就现在和未来。他开启了你的新历史;他是此地你爱着的人,你心甘情愿地与他相守在同一个地方,没有人能让你离开。你也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与他一起。
也许你经历过五个人就能遇见“第六个人”,也许要经历十个才能遇见“第六个人”。你也可能足够幸运,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第六个人”。不管怎样,希望你现在身边那个就是“第六个人”,或者,那个“第六个人”,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等你。